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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笑道:“自是不敢为难两位掌门,若是不愿回答,亦可。”

莫大笑了笑,说道:“大师说哪里话来,只是莫大在市井中混迹数十年,从不读书,于佛理一窍不通,不敢乱加点评。”

老僧道:“莫掌门何须客气,佛理若远于市井,要来何用?”他顿了顿,又问岳不群道:“不知岳先生可愿指点老衲一二。”

岳不群道:“岂敢言指点二字,实不相瞒,岳某曾有幸在讲经堂听众位高僧论辩,当真佛理精深,非岳某所能测度。”

老僧却笑了,说道:“然则岳先生必有教我之处。”

岳不群道:“岳某才疏学浅,方才觉行觉非二位大师所说,已经胜我心中所想百倍,不过,”他顿了顿,见老僧脸上笑意更盛,眉头一扬,说道:“说来有趣,劣徒唐近楼曾身中剧毒,后来方证大师曾为其讲经十日。”老僧听到方证二字,神色一动。岳不群又道:“他出关时,岳某曾瞩他服用少林所配伤药,他却不肯。”

老僧眉头微微一抬,还未说话,莫大笑道:“还有这等事情,既然那药是为解毒而配,不吃药毒性如何能除。”

岳不群道:“唐近楼曾说:‘治病救人,非药石之力。若药石能救人,则死者身披金创,亦可痊愈。我今心毒已净,心魔已死,无需药石,自然能愈。’”他说完这话,莫大,觉非,觉行等都陷入沉思,老和尚苍老的面容却显出深深的笑意,岳不群一礼,说道:“岳某愚钝,只是觉得劣徒所说,与大师所说,略有沾边,虽境界相去甚远,但正该向大师请教。”

老僧微笑着,说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位唐少侠,定然就是在少林寺的华山弟子之一了。”

岳不群道:“不错。”

“好,好,”老僧连连说好,一伸手,竟又从怀中掏出一块薄布,说道:“果然今日是因果相酬之时,岳先生,这块布上,记下了我多年来的一点心得,请把它交给令徒。”

岳不群,莫大,乃至觉非,觉行,无不惊讶,他们已经隐隐想到,这块布上,或许记载了老僧一生的武功心法,没想到他竟然交给一个跟少林寺毫无关联之人。岳不群怔怔的,竟忘了去接,老僧等了片刻不见他来,说道:“请。”

岳不群向他看去,却见老僧手捧起帛布,对着前方的觉非,缓缓抬起头来,众人本来还在震惊思索他为何给岳不群这块帛布,待看到老僧的面容时,却大吃一惊。之前见他时,他虽然苍老,但面色红润,皱纹不生,然而此时,他的脸就如同身后的那颗大榕树,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更让他们心惊胆寒的是,指明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盲眼,现在真真切切的,已经再也不能散发任何的光芒,只是看了一眼,四人就知道,此刻的老僧,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盲者。岳不群震惊不已,浑浑噩噩地从老僧手中拿走了帛布。

觉非盯着老僧枯木般的脸,颤声道:“师叔祖,你,你的眼睛……”

老僧微微一笑,说道:“从前我自恃武功,以为能见万物,可惜所见一切尽皆幻相,唯有真情不能现前。今日我终见我所爱乐之人,从此发心,大悲之心始出。我要在此地修行,了结这段因缘。”又道:“天下之事,皆有因果。你们牵扯其中,不用过于费心。你们上少林后,不要担心少林遭难,也不必过于悲伤生死之数。希望你们行事之时,闹记‘不怕,不悔’四字即可。我已经帮不上忙,你们去吧。”

觉非闻言,泣不成声,拉着觉行磕了三个响头,岳不群和莫大先生也诚心作礼。四人行礼完毕,便在盲眼老僧的微笑中离开了,连夜往少林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