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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邪元翼还是盯着桌上的人头,好似对那人头说话,声音低沉:“高仙芝好色成性,酒后逼奸长云之妻,随后又杀她灭迹,我儿长云查出端倪前去质问,被他拿下,诬为谋反,更派兵围我府第,下令格杀勿论,要将我父子斩尽杀绝,若非逸隐啜遣人相救,我父子已然死无葬身之地,而我合府上下数十口俱为高仙芝所杀。”尉迟玄道:“高仙芝镇守北庭多年,一向行事稳健,断不至于荒悖如此。”

朱邪元翼冷笑一声:“高仙芝于你有恩,于我则仇深似海,你我之间无理可讲,这世道谁强谁有理。动手吧”豁然转身,两手笼在袖中,一双深陷的鹰眼逼视尉迟玄。

尉迟玄听了朱邪元翼一番言语,心下踌躇,虽未全信,但事出有因是必然,胸中杀气登时减弱,道:“朱邪元翼,今日便暂饶你一命,待我查明真相,若你有半句谎言,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取你性命!”

忽听门外大繁树的声音道:“好热闹,打上了。”便要挤进来。因为人多,大繁树他们住在另一家客栈,这会都立在街心要看生死决斗。

尉迟玄数月追击,未料到生此变故,自己敬重有加的恩人竟是这么个残暴好色之徒,心中不免焦躁,这矮胖子还要挤进来看热闹,怒气顿生,喝道:“滚出去。”反足踢出。大繁树身手甚是了得,往后疾退,哪知“砰”的一声,一脚正中心窝,滚圆的身子皮球般直飞出大门外,杜存诚赶忙接住。大繁树嚷道:“妈巴羔子,看都看不得。”想是尉迟玄足下留情,大繁树并未受伤。

便在这同一刻,朱邪元翼大喝一声:“你杀我儿子,我却饶不了你。”袍袖一扬,飞刀出手。

蓦然刀光闪烁,有数十柄三寸银刀小鱼般游动飞旋,或疾或徐,又似一窝毒蜂在飞舞,挟着一股劲风朝尉迟玄扑去。一直虎视眈眈的结藏、山木二人两柄弯刀同时出击,左右斜劈,封住尉迟玄闪避的角度,尉迟玄只有往后疾退才能避开结藏、山木的联手一击,但朱邪元翼的飞刀却会将他刺成马蜂窝。而此时,尉迟玄反足踢开大繁树,尚立足未稳。

顾师言大叫:“小心!”欲待命阿罗陀援手也已不及。却见电光火石之刹那间,尉迟玄身子一缩,迅捷无伦地向后滑出三尺,结藏、山木双刀落空,但朱邪元翼的飞刀激射而至,眼见避无可避,尉迟玄双掌阴阳虚抱,迎着扑面而来的飞刀,一旋一引,那团毒蜂似的飞刀就在尉迟玄两掌之间急速旋转起来,猛然大喝一声,双掌一分,那团圆径二尺的飞刀忽然散开,乱箭般朝朱邪元翼和结藏、山木三人倒射过去。结藏、山木二人舞起刀花,将袭来的飞刀击落,只听得“叮叮铛铛”一片响,两人足边落满了银鱼般的小刀。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朝朱邪元翼射去的飞刀却“噗噗噗”尽数插入其胸腹部。结藏、山木二人大叫:“大人。”抢上前扶住。尉迟玄一愣,心想这绝无可能,朱邪元翼怎会如此不济?

朱邪元翼踉跄了一下,面露古怪笑容,道:“好厉害的控鹤手!我们打你不过,那么就是你有理,高仙芝有理,我全家老小三十一口罪该万死,哈哈哈哈。”狂笑声中,身上插着的七把小刀忽然弹出,掉落在地,七处伤口鲜血如注,两膀一晃,甩开结藏二人扶持,“蹬蹬蹬蹬”脚步滞重,朝尉迟玄逼近四步,这高大苍老胡人浑身是血,神色惨厉之极,尉迟玄也不禁后退了半步。

只见朱邪元翼举起双手,嘶哑道:“你凭什么饶我?你杀我儿子我却饶不了你。”两手遮在眼前晃了几晃,庞大的躯体往后便倒,双目圆睁,竟已气绝。

朱邪元翼一击不中,自知报仇无望,顿时万念俱灰,尉迟玄飞刀反击,他竟不闪避,就此含恨归西。

两日之间,朱邪元翼、朱邪长云二人俱毙命于尉迟玄之手,这父子二人临死时瞠目怒视之态几乎一模一样,尉迟玄杀朱邪长云时神色不动,而朱邪元翼之死却令他心中一寒,因其确有冤屈,虽然方才那一瞬是生死对决,只要尉迟玄稍有闪失,此时也已倒地身亡,但毕竟心有愧疚。

尉迟玄长叹一声,正待说话,突觉后背一凉,有人偷袭,眼光一扫,却是安雪莲乘机执匕首不顾一切欺身直刺,尉迟玄背部衣衫尽裂,锋利的霜刃便要透骨而入,此时闪避亦已不及。尉迟玄背脊肌肉一缩一弹,将匕首劲道化去大半,然而左腰还是被划伤了一道口子。安雪莲势若雌虎,披头散发,匕首飞舞。结藏、山木二人见朱邪元翼身死,悲愤至极,舞刀上前夹攻,招招拼命,奋不顾身。

尉迟玄一声长啸,身子一转,结藏三人的弯刀和匕首便被他夺下,掷于地上,轻轻一纵,摆脱开三人的纠缠,忽然脸色一青,冲安雪莲道:“匕首有毒!”

安雪莲疯笑起来:“尉迟玄,你也活不长了,高昌大蝮蛇之毒无人能解,哈哈哈哈。”

尉迟玄哼了一声,道:“未必。”在安雪莲的疯笑声中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