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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备大师是顾师言极敬重之人,不敢过分逼问,道:“晚辈有一事请教大师。”老僧道:“檀越请讲。”顾师言道:“那日在西川成都有一名叫轩辕集的老道说衣羽修炼东瀛忍术,衣羽就是听了这话才离我而去的,青羊宫的道人青霞子也说修炼忍术者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我欲问个究竟,贼道又不肯说。请问大师,何为东瀛忍术?为何衣羽一听此言便伤心欲绝?”

老僧不答,却道:“那轩辕集也到了长安城,便在乘天门道观,老衲与轩辕集还有宿怨。”顾师言道:“那定是轩辕老道开罪了大师。”老僧一笑,道:“往日恩怨,老衲也不愿重提。檀越或许还不知道衣羽也与老衲一样乃是东瀛人吧?”顾师言道:“衣羽姑娘虽然没说,但晚辈也猜到了。”又追问道“大师还未解开晚辈的疑问。”

老僧沉吟片刻,道:“这事就算老衲不说,也自会有人对你说,东瀛忍术虽然神秘,中土大唐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世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更好。”顾师言道:“还请大师直言相告。”

老僧饮了一口茶,忽问:“顾檀越,若是衣羽容貌极丑,你又当如何?”

顾师言一愣,问:“大师何出此言?”老僧道:“易容术也是东瀛忍术之一种,比之檀越之易容术可谓远胜,不但容貌可以完全改变,就连声音态度亦可判若两人。”

顾师言心里默想衣羽宛若清莲出水的模样,她那一颦一笑、她的娇嗔薄怒,又怎会是一副假面?吉备大师定是不欲让衣羽与自己相见,故出此危言,当下道:“大师是大德高僧,晚辈本不敢在大师面前说佛法,只是因晚辈爱衣羽极深,是以斗胆一言。”

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不过痴长几岁,唯知诵经,禅宗讲顿悟,或许檀越旦夕所得便胜过老衲数十载清修,请讲。”

顾师言道:“不敢,佛说一切有为法皆是因缘合成,当体即空,更遑论发肤皮囊!古来美女无数,而今只见黄垅白骨,容颜美貌也只是数年间的事,这世间又有谁能不老?红颜朱唇与鸡皮鹤发哪个才是假面具?”

老僧“呵呵”笑道:“檀越说得好,却恐檀越只是口里说说,真要事到临头,红颜朱唇转眼成鸡皮鹤发,恐怕檀越就没有这般通脱。”

顾师言合什道:“恳请大师告知衣羽下落。”老僧道:“也罢,待檀越夺得棋会桂冠后老衲再相告不迟。”顾师言道:“本次棋会高手云集,其余的暂且不论,棋待诏山湛源与泾原道选派的阎景实这二人晚辈便不敢说必胜,若想夺冠岂是易事!”老僧道:“檀越与庞铮一局精彩之至,钝刀无锋,伤人无形,可见檀越棋力已然尽复。”

顾师言“啊”的一声,问:“大师也去观局了?晚辈为何未曾见到?”老僧不答,却道:“时辰不早了,檀越先回去吧,明日还有对局呢。”顾师言起身施礼道:“那晚辈就不打扰了,棋赛结束后再来叩见大师,一并将香资送上。”

老僧命小沙弥去叫玉鬘送顾师言出宅。小沙弥去了好一会,才见玉鬘慌慌张张来到。顾师言辞别老僧随玉鬘出宅。走过一段回廊,顾师言问玉鬘,温庭筠在哪里?玉鬘道:“温公子在前边相侯。”

曲曲折折走过几道长廊,昏暗中见温庭筠斜倚在栏杆上,一见顾师言就道:“顾训,你与老和尚怎么说这么几句就散了,玉鬘姑娘正唱得好,却被小和尚搅了兴致。”顾师言笑道:“你那些香艳之词可不要教坏了小姑娘。”

温庭筠跟着往外走,叫道:“岂有此理,玉鬘姑娘你与他说说我教你什么了?”玉鬘大羞,道:“两位公子轻点声。”顾师言问:“玉鬘姑娘,我问你个事,你可不要瞒我。”玉鬘道:“公子问什么?”顾师言道:“我刚刚问吉备大师衣羽小姐的下落,他怕我无心下棋,说要等棋会结束再告诉我,姑娘一定知道衣羽小姐在哪里,你就先告诉我吧,免得我焦心。”

玉鬘迟疑了一下,道:“顾公子不是外人,便告诉你吧,不过小婢知道得不很确切,衣羽小姐好像是去了扬州。”

顾师言记起当初衣羽与他一道出京时,也说过要去扬州,便问:“她去扬州做什么?”玉鬘道:“这个小婢就不清楚了。顾公子,有一句话小婢一定要对你说,望月尊者和小姐自西川回京后,小姐一直一个人躲在房里不吃不喝,只是哭,夫人劝了她好几天她都不听,最后是国师去劝才好了,又过了两天小姐和夫人就悄悄走了,小婢本来也不知她们去了哪里,只是偶然听说是去扬州,也不知真不真?”顾师言默然半晌,道:“多谢姑娘。”

玉鬘一直送二人到了古巷口,温庭筠道:“姑娘回去吧。”玉鬘看着温庭筠,欲言又止。温庭筠问她还有何事?玉鬘说没事没事,提着灯笼小跑着回宅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