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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大汉掀开厨房的布帘走了出来,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了句:“掌柜的,麻烦了,走了。”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那人走动时候侧脸低头,看不清楚长相,头缠一块土布,上面露出的发髻插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棍,身上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农家衣服,看起来和普通农夫无异,特异的只是身材魁梧,壮硕的好像肌肉要撑破衣服一般。

但他一出,王天逸眼睛就是一亮,感觉此人身形眼熟的很,不由的“咦”了一声。

但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声音就嘎然而止,好像一条蛇被猛地揪掉了头,剩下的只有尾音如死蛇尾一般在空中微微的发颤。

因为这个正经过他身边的大汉听到这个字,猛地抬起头向他看来:豹眼虎口、满面横肉,一对眼睛里全是野兽一般的红色凶光,这环眼居高临下的气势万钧的一瞪就把王天逸的气势全都打到了爪哇国去了——他不是凶僧胡不斩是谁?!

王天逸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不过一刻,整个脊背就如同爬满了甲虫,冰凉凉的,粘糊糊的,痒的挠心,那是背上的冷汗拼命的在外挤,握剑的手只感觉手里攥的剑把在剧烈的跳动,好像活了一般;对方的目光如同几百刀子一样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下巴里的骨头也在不受控制的打着寒战。

人说,菩萨的塑像都是工匠按照捐款善人的面容雕刻的,那么如果王天逸去雕索命无常的塑像,他一定会雕成胡不斩的面容——绝对的残忍无情,一个连自己的同伴眼都不眨就杀掉的疯子!从这个杀手手下的死里逃生的惊心动魄已经把胡不斩的印象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少侠啊,你不要认错人啊!这是过路的农夫不是和尚啊。”掌柜看两人对视,情况好像有点不对,赶紧上来解释,他不是担心胡不斩的安危,而怕的是这个青城的家伙是来找人打架的,殃及池鱼,把自己的店铺砸了可就惨了,青城少侠可没少干了这种事情。

胡不斩一挥手制止了掌柜的说话,在青城开店,见过的武林人士可不会少,掌柜的是明白人,看到了这个刚才很客气的农夫突然变了一副狰狞面目,而且明显的这些青城平日耀武扬威的家伙怕面前这个大汉怕的要死,“这也是个武林中人!而且绝非善类!”他一边想着一边识趣的赶紧闭嘴,惊惶的退到了账台后面。

面如凶神的胡不斩突然笑了,但却显得更加的狰狞,那是好像老猫逮住了一只小耗子般的狞笑:“王天逸,相约不如偶遇,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嘛。”

“……”王天逸却没有吭声,刚才的措不及防的惊魂偶遇让他整个身体好像被塞在了冰窟里,打是根本打不过,离的那么近,逃也不可能,偏偏就自己孤身被堵在了这里,对方又是如此的凶残冷酷,死亡冰冷的黑雾拥着他,从他呼吸之间溜进了身体,连他的脊梁骨都给冻僵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死了!死了!……死了!”但很快,这心里“死了!”的呢喃变成了“拼了!拼了!”的呐喊,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手心的剑把不再滑溜溜的跳动而是硌的手掌都变成了红色。

但胡不斩对他的威压却让剑如大树一般牢牢的长在了剑鞘上,沉重如万钧,在这种恐惧的压迫和绝望的爆发之间,王天逸犹豫不定,所以他面对胡不斩的微笑,只是流了一头的冷汗,却无半点声音发出,喉咙那里已经被恐惧堵住了。

“哼哼。”胡不斩看王天逸那个样子,他好整以暇的抱起了双臂,发出了一阵冷笑,他嘲弄一般的对王天逸说道,“直娘贼!看看你这个样子?难道我长得就这么可怕吗?我最看不起你这种没胆子去死的人,我杀过的人都可以垒一座小山,但我最喜欢杀有种有胆的人!唉,可惜现在江湖上有种的人太少了,那些废物杀的我都腻味了。滚吧,今天老子心情好,阎王那里不多你一个。看见你这样的胆小鬼我就恶心,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滚!”

这些话从胡不斩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把一直听着掌柜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两条腿软的像面条,如果不是背靠着墙简直要一屁股蹲到地上,心里大悔自己的店只有一个门,“为什么我不在厨房开个后门?!”掌柜泪眼汪汪的责备自己。

王天逸和掌柜一样,汗如雨下,每听一句肩上的须弥山就重一倍,两条腿也开始哆嗦了,但胡不斩最后一句却如石破天惊,好像斩首罪犯在刽子手的鬼子刀砍下来的最后一刻得到了大赦!他的身体第一个反应就是扭腰,左脚朝着门口方向转了过去,求生是人的本能,他当然想跑!

但王天逸没有转身开始逃跑。在胡不斩眼里,他的身体只是稍稍一动就又僵在了那里。

“绝对不能把你的背卖给敌人!”这句话在王天逸心里轰响,他已经记不住是丁三还是长乐帮的人告诉他的了,但身体的反应激起了他混乱的脑中的一点灵性——“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可怕的敌人,不能转身逃跑!”——搏命经验已经把教条变成了他的本能——这就是老手和新手的生死差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