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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明眸稍稍黯淡,不无失落道:“这话倒也正确,你已经摆明了车马兴兵作乱,要光复你大宋江山,甚么武功秘籍却是再不必在意。”

赵禹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却摇头道:“大宋既然亡了,自有其道理。为这一家江山,却也不值得我倾尽这一生去求索。史可为鉴,王朝更迭,气运兴衰,纵使侥幸活在汉家气运将起之时,若不打破这魔咒,终究可预见日后仍有异族肆虐,民不聊生之时。”

讲到这里,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语调也渐渐沉重:“我眼下虽只得滁州一隅,却也可望见日后将有君临天下之时。然而这些却不是我野望的全部,我心中所想,或许只有在敏敏你面前才能直抒胸臆,全无顾忌。”

赵敏瞧见他表情变化,听到略显凝重的语调,脸上的轻松也渐渐褪去,凝望着赵禹。

“这九州天下,自秦皇一统,便与诸多祸患纠缠不清,无论多兴盛的朝代,也不能尽数根除。匈奴寇边,五胡乱华,辽金荼毒,蒙古南下。纵有卫霍封狼居胥,武悼天下杀胡,不过半刻风光,随后又是肆虐景象。若汗胡势不两立,争斗这千百年来,汉人存亡断续诚然艰难,可是胡人也如杂草一般,春风吹又生,总是不能除根。纵使没有异族之祸,自家又会乱起来。翻遍史书,真正可称得上太平盛世却是少之又少。”

赵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未必能做到为万世开太平的伟业,却也想试一试。我汉人经营这神州大地,富硕无比,再不做予求予取的羔羊,任人巧取豪夺。”

赵敏沉默良久,才突然冷笑道:“你有这想法,想要做成,却也难得很。”

赵禹没有反驳赵敏,而是点头同意道:“的确难得很。不过既然是空发奇想,不妨将目光设得高远一些,异日纵使做不到,也能退而求其次,或能开辟一时的太平盛世。最起码让自己不会固步自封,一直心存野望。”

赵敏沉声道:“这么说,你心中不止打算要将我们蒙古人逐出中原,还想要一路追杀,赶尽杀绝?”

赵禹摇摇头,道:“这也不必,漠北之地只要一日种不上庄稼,便一日难归我汉人所有。既然难以长久据之,纵使将你们蒙古人赶绝,异日又有另一族雄起。我常常在想,历朝历代,无论秦汉隋唐,走过怎样路途,都是惊人的相似。开国之初总是不可一世,四野无敌,然而二世必生祸乱,若撑得过,自会有中兴太平盛世,若撑不过,那便二世而亡。若这朝代捱过来,总有百十年国祚可享,却也不是一路坦途,内斗外患接踵而来,何时捱不过,何时亡国灭种……”

赵敏听完过也变得沉默起来,何止汉人的朝代,便是他们蒙古人的大元,不也同样在重复这一个循环?莫非,这神州中土真是一块被诅咒之地?

沉吟得半晌,赵禹突然精神一振,说道:“想了许久,我心中渐渐有些眉目。困扰我汉人千百年,未必就是番邦异族,也非天灾人祸,而是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听到赵禹这话,赵敏愣了一愣,疑惑望去。

赵禹点头道:“是真的无事可做,人若无事可做,必然会穷极无聊,生出乱子。可以这么说,秦皇之后,历朝历代的帝王,无论多么雄韬伟略,都困于无事可做这窘迫境地。放眼天下,四野皆蛮夷,唯我中华独大。安分些的帝王尚肯在这神州折腾,委实不安份的如汉武一般,用兵四野,纵使开疆拓土,却总有得不偿失之感,未免要担上穷兵黩武的名头。正是这无事可做,误了我汉人一代一代的江山社稷!”

“你莫以为天下只有你们蒙古人善战,讲到好勇斗狠,天下无人能超过我汉人!否则,我们不会占据这天下最丰饶的土地,一次次将异族驱赶,一次次从废墟中重生!可是,坏就坏在我们别无所求。你们蒙古人,或者任何一个异族人,每次寇边生乱,总有所图。若反过来我们去打你们,能争抢些什么?你们有的,我们都有,而且还更多更好!你们没有的,我们同样也有!所以,别无所求,只能修身养性,淡去了本来的凶性。等着异族一次次壮大,等着一次次遭受劫难,而后涅磐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