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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精校版] 碎石 2078 字 2023-03-20

不知过了多久,阿清从睡梦中忽然惊醒。仿佛有个声音在指引着自己,她悄悄披上衣服,赤着脚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角,侧耳聆听。

暗夜里,不远处有些模糊的呜咽之声,被清冽的风切成一片片的,听不太分明。过了一会儿,风静了,阿清便听出那是有人在吹窨。

不知道他吹的是什么曲子,也许只是随意而为,但那人显然心事重重,窨声忽而铿锵裂断,忽而辗转丝连,如诉如泣,然而又忽远忽近,若有似无,如梦境般空灵而不真切。

阿清站在窗前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不经意间已垂下泪来,只觉世间事莫不如此,不论苦痛、幸福、悲伤、欢跃……经历时纵然刻骨铭心,一旦回首,却一一飘然消散,再不可追了。

正听着,那声音突地拔高,如一支孤烟在万里寂寥的大漠上升腾而起,破碎凄冽,却直上云霄,不至天极誓不还。

阿清恍惚间立在万仞山巅,远远地瞧着那孤烟奋力向上。然而天穹实在太广了,太高了,它无论怎样地爬升,也只是万里云空下微不可辨的一线。阿清的心顺着这线越爬越高,也越跳越快,几乎要从胸中跳出来……她忍不住想:“别……那样的高远,永远无法达到了……我……我也永无法达到吧……啊!”

她蓦地一惊,察觉到那声音似乎要将自己引向不归之途。这个念头一闪,顿时有部分意识清醒过来,只觉此时体内气血翻腾,险些把持不住就要跟着放声尖啸,情急之下左手在窗格上猛地一撞,臂上伤口处火辣辣地一跳,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阿清倒退几步,深深吸了两口气,好容易才稳住心神。但窗外那窨声仍旧高亢,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阿清不知道那吹窨之人是否已入了魔境,但若再这么坚持下去,就算可以停歇也必受重创。她回头看看床上的小钰兀自熟睡,当下纵身跃出窗,觅着窨声的方向奔去。

此刻风卷云动,月亮露出了头,映得天地间一片澄明。阿清赤脚踩在冰冷的屋脊上极速穿行,只听得耳边风声猎猎作响。

正跑得起劲,忽地一顿,侧头听去,那窨声正在迅速地低落。阿清心头剧跳,听得出那人已然力乏气竭,却仍然逃不出魔境,此刻定是五内翻腾,若无人出手相助必死无疑。

她再次辨别方向,纵上一栋三层高阁,忽地一惊,有一人已先于自己立在阁顶,夜色里瞧不清他模样。阿清刚想要伏底,却听那窨声一跳,跟着戛然而止,她还没来得及辨明地点,不禁心中大急。

那人道:“姑娘好俊的身手。此人在西面翠云楼上,想必姑娘也听出来了。”说着身型微晃,飘然向下飞去,腾越之间并无声响,仿佛夜风一般,正向翠云楼而去。

阿清不知道他怎样听出自己是女子,也不知他怎么就能断言那人在翠云楼顶,不过见他那身轻功,就知此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她只怔了一怔,纵身也向翠云楼而去,那人只随口一句,她心中竟不觉就信了个十足。

上到楼顶,见那人盘膝而坐,右手虚捏在丹田,左手抵在另一人背部百合穴上,正给他运功疗伤。阿清不敢出声,轻脚轻手走到那人身旁,果见地上一个破碎了的窨,窨口在月光下隐约闪着血色。

她见那吹窨之人年龄在五十岁上下,须发俱已苍白,一脸修剪得体的落腮胡子,长长的眉毛直入发间,相貌非凡。此刻落腮胡上沾满了血,紧闭双眼,神色憔悴。

那正给他运功之人阿清却觉得眼熟,仔细想了想,记起来他是那日在庙里见过的萧老毛龟的儿子,名字叫什么却不知道了。这个时候她脑子里突然响起小靳一本正经的声音:“老毛龟的儿子,自然是小毛龟咯。”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忙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