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似乎甚是害怕,说道:“依我说,还是赶快放了人去,装做不知此事,也就是了。”尤骏道:“放不得,放不得!我们昨夜说话都给她听去了,你我的尊姓大名都她都知道了,怎会不指出我二人来?”吴刚没了主意,连声道:“那该如何是好?”

尤骏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一了百了。这事终究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吴刚迟疑道:“抓错人还不是大罪,若杀了她,被查到可是死罪一条。”尤骏骂道:“你猪脑一个!这事怎能查到我们头上?依我说,尽快杀了,就埋在这小庙后面,咱俩即刻回宫报到,谁也不会知晓。”吴刚道:“好罢!就听你的。”

含儿听说二人要杀人灭口,只吓得全身发抖。忽觉眼前一亮,一人取下了自己眼罩,一个满脸胡须的侍卫手拿尖刀,恶狠狠地望着自己。含儿惊呼一声,却听那胡须侍卫低喝道:“周大小姐,这可是你命不好,阴错阳差,撞到我们手上来。去到阴间,只怪自己命苦,莫怪我等手下无情。”说着尖刀伸前,便要向含儿颈中割去。

另一个秃头的侍卫,听声音便是那姓尤的,忽然踏上一步,挥手阻止,说道:“且慢!这小女娃子长得倒标致,我倒有另一主意。”吴刚道:“长得标致又如何?八岁的女娃儿,我可没兴趣。”尤骏摇头道:“吴老弟,咱们这回没捉到郑寒卿的婆娘,回去定会受洪总管重罚,是么?”吴刚道:“受罚和杀这女娃儿灭口,那是两回事。怎么?”

尤骏道:“老子干皇宫侍卫已有十个年头,也干得够了。这回事情没办好,洪总管若来个杀人灭口,哼,轻一点的,给充军边疆,或是给派去做那些服侍公公们的贱役,我宁可死了干净。依我说,咱兄弟不如就此逃离京城,去往江南。我有个拜把兄弟,叫做陆老六,在苏州专干买卖人口的生意。凭这小女娃儿的货色,咱兄弟带去了苏州青楼兜售,卖个几百两银子都不止。咱兄弟拿了银子,便在那出名的烟水小弄里尽兴玩乐一番,混上几年,你说美不美?”

吴刚听到这里,也不禁怦然心动,说道:“亏你想得到!嘿嘿,苏州妓院的风光,想必是美得很的。”两人当下兴致勃勃地计议如何带着含儿逃离京城。当日下午,吴尤二人取齐了盘缠,将含儿装在一个大麻袋里,连同几袋其他什物,雇了一辆马车,装扮成商人,出京南下。

二人却不知道,这一走却恰好保住了他两条性命。那洪总管得知郑寒卿的妻子带着盗去的事物远走高飞,惊怒交集,为惩罚手下及保守秘密,当日便将前一夜所有参与追拿郑寒卿的宫中侍卫和东厂太监尽数处死。他见吴尤二人失踪数日,派出亲信四处探访,都无消息,只道二人在混战中被郑寒卿杀死,弃尸郊野,便没有再继续追究。

这一路上,吴尤二人将含儿这棵摇钱树看得紧紧地,晚上总将她锁在房中,白天赶路时便将她关在马车里。两人想着要将她卖个好价钱,不好饿着了她,或损伤了她手脚脸容,因此虽不耐烦看她哭个没完没了,最多口里骂骂,倒也不敢拳脚相加。含儿一路上有吃有住,没吃到太多苦头,但离家越远,心中越是惊怖绝望,知道即使能逃出这二人的魔掌,她一个小小女孩,身上没有半文钱,又不识得路,绝对无法自行觅路回到京城。眼见前路茫茫,到了苏州是如何光景,又怎能预料?她每想起爹爹妈妈,想起家中的种种,便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第四章 烟水小弄

不一日,吴尤二人带着含儿来到了苏州府。苏州府乃是当时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而又以城中的烟花街巷“烟水小弄”闻名大江南北。

却说尤骏去找了他的拜把兄弟陆老六,两人相见之下,好生欢喜,陆老六身为地头蛇,便在二人下榻的客店摆下酒宴,替二人接风洗尘。尤骏告知他们带了个女娃儿来想在本地兜售,陆老六微觉诧异,问道:“娃儿是甚么来头?”

吴刚想吹嘘乃是京城大家的小姐,尤骏却精明些,为省麻烦,抢着道:“是京师城郊一户农家的女娃儿。去年年成不好,家家户户都在卖娃儿。我兄弟运气好,买了个上等货色。你来瞧瞧便知道了。”当下领着陆老六来到房间。

陆老六见含儿一张脸蛋清秀绝俗,肤如凝脂,眼如点星,颈长肩削,年纪虽幼,已显然是个美人胚子,不禁赞不绝口,说道:“果然好货色!依我瞧,这娃儿的姿色可算是上上等。此地几间青楼最爱这个年纪,姿色超群的女娃儿。我将她领去几间大院子兜售,定然抢手得很!”

含儿见这人口贩子一张麻皮脸,吊眼歪嘴,长得十分丑陋凶恶,心中不禁厌憎。又听他口口声声称赞自己姿色,更觉恶心,转过头去不肯看他,暗想:“我周含儿是大家闺秀,怎容你这坏蛋品头论足?”至于“青楼”和“院子”是甚么所在,这些人要卖她去干甚么勾当,她自是全然不知。

吴刚听了陆老六的话,忙问道:“依陆六哥估量,大约能卖到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