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笑道:“这家酒香坊以好酒出名,菜么,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小三兄,你瞧这酒如何?”小三儿道:“这汾酒香气芬芳,入口绵软,绝对是杏花村的真品。”赵观道:“何止是真品?这儿藏的汾酒,乃是杏花村的上品。小三兄,我再敬你一杯。”二人边吃边谈,边喝边笑,不多时便吃得杯盘狼藉,都有了十分酒意,才摇摇晃晃,勾肩搭臂,又说又唱地走出酒香坊,街上众人都为之侧目,不知这两个喝醉的少年是哪家子弟。

后来如何,赵观也记不清楚了,好似有人将自己拉到甚么地方,在他口中灌下一些汤汁。他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才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情风馆卧房的被窝里,想是他娘抓了他回来。窗外天色已黑,不知已有多晚了。

不久门声响动,刘七娘面色阴沉地走进房来,说道:“你好啊!”赵观低下头不敢看她,低声道:“娘,我错了!”他知道母亲见人认错,便不会深究,果然刘七娘脸色稍缓,责问他都做了些甚么。赵观脑中仍旧昏昏沉沉,定了定神,才照实说出相救陈真儿、结识小三儿的经过。

刘七娘侧头想了想,说道:“那对姓陈的夫妇,大约便是关中大侠陈近云和他妻子赤儿了。你没让他们见到你,很好。那小乞丐儿定然跟他们很有些渊源,他没说自己姓啥?”

赵观道:“没有。他说行三,要我就叫他小三儿。”

刘七娘摇头道:“天下行三的那么多,谁晓得他是谁?这小鬼头酒量比你这浑小子还好,真不知他爹娘是怎么生的。”

赵观嘻皮笑脸地道:“娘,您酒量也不错,人家都说您是‘千杯不醉情风刘’,难怪我也爱酒了。”刘七娘伸手扯住他的耳朵,骂道:“浑小子,你下次敢再去酒楼招摇大喝,我撕烂了你的嘴!你可知道我用了多少镇仙丹,才让你将肠子留在肚里没给吐出来?”

赵观耳朵吃痛,哎哟乱叫,连声赔笑道:“下次不敢啦,下次不敢啦!”刘七娘骂道:“下次?哪还有下次?跟你爹一个性儿,就爱杯中物,真是甚么样的老子,甚么样的儿子!”

赵观一呆,他从未听他娘说起他爹的事,问道:“娘,我爹也爱喝酒?”刘七娘似乎说溜了嘴,并不回答,只道:“你再多睡一会儿,我还有事忙。”

赵观虽想追问,但犹自头昏脑胀,又怕讨一顿打,便缩回被窝中睡了。

却说次日晚上约莫酉时,潘大少和王家的三位少爷乘着轿子来了,刘七娘领着绣莲亲自在门口迎接,将四位少爷请入绣莲的夏风阁。绣莲连同三位头牌姑娘娇荷、宝菱、倩萍殷勤招呼,亲柔娇嗲,早将四位公子伺候得未饮先醉。刘七娘眼看一切妥当,吩咐馆里的伴当、丫鬟开上酒席,才告辞出来。

她回到春风阁,换下身上的绫罗绸缎,穿上一身黑衣,带着丁香和夜香出门。赵观前夜醉酒,刘七娘为惩罚他,便不带他去。赵观已在水门口帮她们准备好了船,祝祷道:“百花婆婆保佑,此行一切顺利!”刘七娘点了点头,便和丁香夜香跨入船中,缓缓划去了。

第二十章 七娘失手

赵观回到自己房间,喂了两条毒蛇,便去门房跟伴当们闲聊。将近二更,他想母亲等应快回来了,便去水门口守候。过了良久,却都不见船影。直到三更,才隐隐听到脚步声,他迎出后门,却见三人快步奔回,母亲和落英脸色惨白,丁香抱着夜香,四人身上都是血迹。赵观大惊失色,正要开口询问,刘七娘等已冲入门中,关上后门,吩咐道:“丁香,将夜香抱入自己房中。落英,你快去取回小船。观儿,将门外清理干净了。”二人一齐应了,落英便又出门去,赵观则去清洗门外脚印和血迹。

赵观回进情风馆,来到母亲房中。但见刘七娘仍穿着黑衣,独自坐在床边。夜香睡在床上,伤口已包扎好了,但面如金纸,呼吸急促。赵观向站在一旁的丁香望去,见她神色惊恐,眼中都是泪水。三人在房中默然无语,但听楼下绣莲屋中的酒宴未散,娇荷唱完一首小曲,四位公子鼓掌叫好。接着猜酒、说笑声不断,煞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