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菫已候在内厅,说道:“启禀门主,姓汪的已放了颜老,听说让李家的人接去了。”赵观点点头,皱眉道:“李家的人究竟开始怀疑我了。刚才李大小姐来访,言语中暗示她知道出手绑架的便是我们。且不管它,照原先计划,傍晚放了汪小狗,小心行事。”舒菫问道:“要对付李家的人么?”赵观道:“不必。他们此刻只是猜想,还没有证据。我尽量避开他们便是,不必无端和青帮的人为敌。”舒菫应声去了。

赵观回到卧室,想着李画眉的言谈笑貌,心知她年纪虽轻,却十分精细聪慧,确是个难以对付人物。自己究竟该避开她呢,还是该亲近她?

他想起刘四少托付的事,便叫了香芹进来,告知苏州歌妓方柔卿逃离刘家之事,让她去追查其下落,又道:“李大小姐说这方姑娘曾向她探问虎山的所在,很可能往北去了。这姑娘或许并非寻常青楼中人,需小心在意。”香芹乃是门中十分能干之人,当即领命去了。

数日之后,香芹回报道:“门主,您让我们去寻的那位方姑娘已经找到了。她不会武功,也不懂得仙术,十足是个寻常的歌妓。她离开刘家后便孤身北去,不几日便被一群青帮中人盯上,强捉了去。”

赵观甚是惊讶,说道:“青帮中人,可是李四爷的手下?”香芹道:“不是。李四爷掌领青帮中武坛,掳去方姑娘的却是岳阳庚武坛坛主林小超的手下。”

赵观想起刘四少所说,曾有来自岳阳的子弟想强娶方柔卿,这些青帮中人想来便是那人派来的了。莫非那岳阳子弟便是武庚坛主林小超?想来刘四少当时碍于李画眉在场,才未说出那人乃是青帮中人。赵观暗想:“这方姑娘颇有点儿古怪!一个歌妓怎会知道虎山医侠?她偷偷离开刘家往北而去,难道真是想去虎山?无论如何,那岳阳小子强娶她不成,竟又派人来将她捉了去,我可不能坐视。”当下说道:“替我查清楚了,来捉她的是否便是之前在苏州想强娶她的那小子。若是,将青帮那些人都毒倒了,替我救了她出来。勿伤人命,勿露出痕迹。”香芹应声去了。

当天晚上,香芹回报道:“门主,人已救出来了。”赵观道:“好!我要亲自见见这位方姑娘。”他以百花门主现身时都装扮成女子模样,这回也不例外,装扮完后,便让手下将人带入庄中一间密室。

方柔卿当时仍未醒觉,睡在密室中的一张躺椅上,赵观在刘家时只听她弹琴唱曲,远远望见她的秀色,却并未能瞧清她的容貌。此时得着机会,忙低头仔细观望她的脸容。但见她秀眉弯弯,鼻挺口小,样貌端正秀绝,心中疑惑:“看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美是很美,但怎地这般眼熟?她进天香阁时我应还在苏州,却不记得天香阁新进的小姑娘中有这般出色的人物?”

赵观当然不知,眼前少女便是多年前他曾仗义相救,千里送返京城的周家大小姐周含儿。

第五十章 重返风尘

含儿父母双亡,再次被卖入青楼之时,已是情风馆遭难、赵观仓皇逃离苏州之后的事,因此赵观全未想到当年那贵气的京城大小姐,竟会再度陷入风尘并成为天香阁的头版花娘。含儿来到天香阁后,凭着过人才气,加上刻苦学艺,几年间便以琴艺歌喉闻名苏州。至于她为何会探问虎山所在,为何偷偷逃离刘家,孤身北上,自是为了完成多年前神秘黑衣人的托付,将那封未送之信送达虎山。她心中暗暗认定,自己会遭遇不幸沦落风尘,便是因为当年未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忘了将那封信交给瑞大娘和宝儿。之后她家破人亡,远离京城,心想瑞大娘和宝儿即使想来向自己拿信,也绝难找得到人;此时她年岁大些了,在青楼中饱经历练,不再是当年娇弱无主的大家小姐,凭着一股坚韧执着之气,便想亲自将那信送上虎山去。她默默相信,若能将信送到,便能转变自己的命运,脱离风尘。

此时花名方柔卿的周含儿鼻中闻到淡淡的花香,慢慢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但见身处一间暗室,小几上点着几支白色蜡烛,烛光闪烁中,一个白衣女子坐在堂上,正凝目望向自己。周含儿坐起身来,但见屋中另站了六七个白衣女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恐惧。当时她被林小超的手下挟持,兼程送往岳阳,夜里她被关在一间房中,只听得门外青帮帮众喝酒谈笑之声倏然静下,一时静得可怕。她心中一惊,偷偷从门缝望去,却见两个如鬼魅般的白衣女子悄然站在房中,素手挥处,青帮众人一一软倒在地,不知死活。接着便见其中一女走上前来,推开房门,向着自己媚然一笑,之后她便不省人事了。

此时她见身旁环绕着一群白衣女子,只觉毛骨悚然。她往居中而坐那白衣女子望去,但见她身材高挑,面目清秀俊美,周身透着一股莫测高深的神秘之气。赵观此时已然成年,又做女子装扮,周含儿自也未能认出眼前这美貌女子便是童年时曾救过自己的青楼小厮。

却听那为首的白衣女子开口说道:“方姑娘,本座乃是百花门主上官千卉。我百花门以救助天下孤苦无依女子为宗旨,行侠义天理之举。我等见你被恶人挟持逼婚,因此出手将你救了出来。”

周含儿定了定神,起身行礼道:“多谢……多谢门主。”心中却道:“你救了我出来,却要如何处置我?可别才脱狼窝,又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