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日金吾进室三次毒打拷问他,赵观原本不知道陈家各人藏身何处,打死他说也说不出来,便硬挺着,口中不断嘲弄,只把金吾激得又气又急。

这日清晨金吾又进室来拷问,赵观笑道:“你还没练成天眼通么?干么不打个坐,用天眼去找,却只来问我?”金吾冷冷地道:“你自称是陈家的女婿,怎会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嘿嘿,你的老婆们也无情得紧,知道你被抓了,都不来救你。”

赵观道:“她们知道我被你这大混账抓到,生怕看了你的脸便要恶心呕吐,自然不敢来了。”金吾怒极,又伸腿踢去。赵观痛极倒下,眼前一片漆黑,模糊中似乎看到陈如真的一双妙目,心中感到一阵温暖,暗想:“我老早打定主意,为她死了都甘愿。她那时回来找我,对我也算十分关怀了。她若知道我被这恶喇嘛抓住,一定急着要来救我。唉,这小姑娘太过天真,但盼她别来才好。”

金吾还要再踢,忽听门口脚步声响,一个高大老人来到门口,说了一句话。金吾快步走上前,向老人躬身行礼。老人弯下腰,握住金吾的双手,和他额头相碰,双手摸在金吾的头上,口中说了几句话。那老人看上去已有七十来岁,须发灰白,头发成团盘在头顶,发中缀了许多蓝绿色的土耳其石、深黄密蜡、红色珊瑚和各色麻线;长须垂胸,一身绛红色僧袍,长袖及地,领间翻出纯白的狐裘,胸前挂满了一串串大颗的密蜡珠石宝贝,却是康巴喇嘛的打扮。

赵观从未见过康巴族人,不知康巴喇嘛大多不剃须发,抬眼向那老人瞪视,甚觉古怪。老人向金吾说了几句话,便走上前来,伸手抬起赵观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庞,又拉起他的左臂,在火光下观看,脸上露出微笑。

第九十五章 转世法王

赵观一惊,全身发麻,心想:“这老喇嘛莫非是江氏兄弟同好?乖乖不得了,我上回假装是同好,没想到弄假成真,今日要被这老喇嘛当作兔儿。”好在那老人只看了看他的脸庞和手臂,便走了开去,跟金吾说起话来。二人说的都是藏语,赵观一句不懂,只见二人不断望向自己,指指点点,似乎在争执甚么。赵观心想:“两个恶喇嘛,多半在商量要怎么折磨我。”

过了一阵,却见金吾点了点头,向自己瞪了一眼,神色中充满了恼恨愤怒,随即向老喇嘛行礼,转身出去。

这时又有六七个喇嘛走进室来。那老喇嘛走到赵观身边,脸带微笑,向他说了几句话,口气甚是温和。赵观听他叽哩咕噜,半句也不懂,但见他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便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那老喇嘛又笑了,招手要后面几个年轻些的喇嘛上前,众人敞开袍袖,一齐向赵观膜拜下去。赵观看得有趣,心中忽然生起一股不祥之感,心想:“不好,莫非他们要杀了我做牺牲?供奉给他们的神明,刚才老喇嘛便是问我愿不愿意,看我点头答应,才这么高兴。”

众喇嘛参拜完毕,一个年轻喇嘛走上前来,从腰间掏出一柄小弯刀,赵观正胡思乱想他们要怎样整治自己,看到那刀,只吓得脸色苍白,却觉他用刀割断了自己手脚的绑缚,才松了一口气。另一个喇嘛走上前来,替赵观披上一件衣服,赵观正觉寒冷,便让他们替自己穿上了衣服。穿好后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穿的是件藏红色的僧袍,外披金色短褂,袖口和领口镶着紫红色锦缎,上以金银丝线绣着花纹,极为精致。

一众喇嘛替他穿好了衣服,弯着腰,托着他的手,将他扶出室去。赵观见外面又是一屋,殿上供了一尊金身佛像,自己竟是在一间寺庙之中。众喇嘛簇拥着他来到门口,门外艳阳高照,赵观眯起眼睛,隐约见到门外大院中已聚集了七八十名喇嘛,见到自己出来,一齐敞开披袍,向自己五体投地做大礼拜。赵观听众人口中同声诵念着甚么,只觉耳中嗡嗡乱响,眼中只见众喇嘛此起彼落,礼拜不休,恍如置身梦中。

他定了定神,身边几个喇嘛已扶他坐上一个宝座,那座位上撑着五彩伞盖,座垫都是红色和黄色的锦缎铺成,布置得极其华丽。赵观全身疼痛,只能强忍着坐在那里,却见众僧轮番来到自己身前,额头碰上自己的座垫,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辞。赵观不知他们在做甚么,左右张望,他身旁一个侍者道:“请法王为弟子摩顶加持。”赵观不明其意,问道:“甚么摩顶加持?”

那侍者在他耳边道:“请法王摸他们的头顶。”赵观心中莫名其妙,但见自己坐在正中间的高椅上,数十个喇嘛众目睽睽地望向自己,心想:“摸头便摸头,有甚么了不起了?”便伸手去摸身前那喇嘛的头顶。那喇嘛不断祝颂点头,千恩万谢地去了,便又有一个喇嘛趋上前来,将额头碰上座垫。赵观见后面排了好长一排喇嘛,之后还有一些平民之类,长长地看不见尽头,也不知有多少人,一个接一个来到他座前,只摸得他手都酸了。他每次弯腰去摸头,胸口肋骨相挤,便是一阵剧痛,他勉强摸完了几百个人的头,侍者才扶他下座,送他去一间房子坐下休息。

赵观心想:“这些喇嘛折磨人的法子当真古怪得紧。他们到底打算怎样对付我?”再也忍耐不住,便向身边一个侍者道:“老实说吧,你们到底在搞甚么鬼?你们要杀要剐,早点讲清楚,没的让人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