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道:“他二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似乎是郑圭溶责怪朴老大不该让公主上船来,让他得分心保卫公主的安全。”

公主微微点头,轻叹道:“这也难怪他了。我等一路逃亡出来,多亏得郑大人一力保卫,王弟才得平安无恙。他心急救回王子,也是出于忠心。”又道:“朴先生一片热血真诚,感恩图报,实是人中少见。他两位若能携手合作,救回小王子应不是难事。江坛主,朝鲜汉子的性情鲁莽了些,尤其喝了酒之后,打架闹事是常有的事。你是局外人,看得清楚些,加上性情沉稳、机智多计,本座如今只能倚赖你了。郑大人和朴先生之间若再有什么冲突,能够劝解之处,还请你多多帮忙。不然我们自己人先吵了起来,茫茫大海之中,哪里能办得成事呢?”

赵观心想:“公主找我共进晚膳,显出对我特别信任,用意自是让郑圭溶和朴老大两个冷静下来,从互相争宠转为合力对付我。她跟我说的这番托付之词恰到好处,不着痕迹,足以让我心甘情愿为我办事。这位公主处事干练,懂得驭下,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点头道:“公主如此吩咐,江某自当遵从。”

公主微微一笑,低头行礼道:“江公子体念本座的处境,仗义相助,本座感激不尽。”赵观道:“好说,公主不用多礼。”

舱中略嫌闷热,晚饭过后,公主雪白的脸颊透出几分晕红,娇艳万状。赵观只看得神魂颠倒,忍不住道:“殿下,今夜风平浪静,月色想必很好,不知殿下有无兴致出舱共赏明月?”公主摇摇头道:“我倦了,想早些休息。江坛主请自便吧。”

赵观只好告退出来,站在船头赏月,却见公主的侍女快步出来,请了郑圭溶进去。郑圭溶从邻船踏船板过来,来到舱门外,对赵观瞥了一眼,便躬着身子走了进去。赵观不愿偷听,转身走开,但甲板不大,他直走船尾最远处,仍能隐约听得房中公主和郑圭溶的对话,二人都用朝鲜语,郑圭溶口气恭敬有礼,公主语气平淡庄重,若说这两人间有什么私情,那是绝对不像。对答没有多久,郑圭溶便告退出来。公主又让朴老大进去,小谈一阵,朴老大出来之后,脸上神色便宽和了许多。

如此一日过去,到得次日下午,前面的船回来报说已见到东瀛小船的影踪,朴老大想追上前去拦劫,郑圭溶却主张一路跟踪到他们的大本营后再一网打尽,并说若在海上抢救小王子,贼人随时能将小王子扔入海中,反而危险。郑圭溶和朴老大为了这事争执起来,相持不下,若不是赵观在旁劝解,两人险些又要打了起来。公主沉吟一阵,最后还是依从郑圭溶的主张,五艘船悄悄地在后跟着那艘东瀛小船。

每日晚饭之前,公主都站在船梢旁眺望大海,似乎急于望见远远那艘小船上弟弟的身影,赵观陪伴在她身旁,注视她的一颦一笑,如痴如醉,公主也对他青眼有加,常常遣开身边其他人,独与赵观相处,神色言谈间对他若有意焉,却又让人难以确知。赵观每夜都感到她可能邀自己进入她的香闺,但又始终不曾发生,只将他弄得心痒难熬,只有对公主加意的殷勤讨好。

这日晚间,赵观送公主回舱房休息,自己坐在她房外,望着星星发呆,耳中听着公主在舱中的呼吸声和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神驰意动,竟一直坐到半夜里还毫无睡意。忽听格的一声,邻船舱门开处,一个人走了出来,搭上船板,走上另一艘小船,低声说话,似乎在查问船上水手跟踪东瀛小船的情况。他去完一艘,又去了第二艘、第三艘,巡视甚严。每夜两艘大船都一起下锚,停靠在一起,最后那人走上了自己这艘大船,去到公主舱房窗外。

赵观屏息不动,黑暗中看出那人身形高大,正是郑圭溶。他心中一动:“他是来跟公主幽会的么?公主难道的跟他……”未及想下去,便听郑圭溶低声说了几句话,过了一阵,公主在房中回答了一句,声音极低,又是朝鲜语,赵观半点也听不懂。二人对答了几句,郑圭溶便悄声退开,回到自己船上了。

赵观在旁看看,感到一阵莫名的嫉妒,忍不住开始痛骂自己:“赵观啊赵观,你自命风流不羁的护花使者,怎地如此不知长进,自己得不到她的欢心,只一厢情愿盼望她没有别的情人?你不想着好好保护她,替她找回兄弟,却在这儿痴心妄想,胡乱揣测,真是没有出息到了极点!”

他素来风流自赏,身边的姑娘总是自动对他倾心,甚至生死相许,从未遇上如公主这般难以到手的女子。他被激起了不肯服输的心思,对自己赌咒起誓,非要赢得美人芳心才罢休。

第一百五十五章 海上喋血

次日天明,朴老大下令开船,郑圭溶却神色慌张,从船舱中出来,隔着船叫道:“我船上的水手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脸色苍白,爬不起身。”

朴老大皱眉道:“莫非是染上了病?”过去邻船检视,果见十个水手中有七个头晕呕吐,躺在船板上奄奄一息。朴老大的副手白老三道:“船上大家挤一块儿睡,一起生病是常有的事,过一两日就会好了。”朴老大道:“既然这样,今儿就停航一日,大家休息,等这些人病好了再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