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问道:“他说什么?”

公主道:“他说主人不在,他不好作主让外人来借住。但他主人向来尊重汉人,有许多汉人朋友,听说你是汉人,一定很乐意让我们借住一晚。”

赵观拱手称谢,那人不断摇手,指指天空,意示今晚可能会下雪,不要客气云云,便开门让二人进屋。

却见屋中布置极其华丽,地板以深色桧木条铺成,左首一张黑漆描金的矮几上供着一柄出鞘的武士刀,刀鞘镶满宝石,刀身闪闪发光;正对门的天井中放了一只半人高的景泰蓝花瓶,瓶中插着三枝傲岸的老梅花枝;右首神龛上则供着一尊沉香木雕地藏王菩萨。赵观从未见过东瀛的摆饰,游目四顾,只觉处处新鲜,啧啧称奇。

公主出身朝鲜王族,从小锦衣玉食,看惯了金堂玉马、珍奇宝贝,见了屋中的摆饰,却也不由得暗暗惊诧,低声道:“这里的每件饰物都是上好的精品,非是大富人家不能拥有。这里的主人不知是什么人?”

那老头领着二人穿过回廊,经过三个天井,来到一间房外,滑开纸糊的趟门,请二人进去坐下。却见那房中更是布置得美仑美奂,竹铺地板镶着金红绣纹的边,正面雪白墙上挂了一扇巨大的彩绘扇面,画着大城市车水马龙的景象,画工精细,栩栩如生;两边墙上挂着大幅字画,笔画粗浓,一幅是龙飞凤舞的草书,一幅是达摩面壁。屋中的黑木茶几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和一个青瓷香炉,小巧精致。老头说了几句话,就退出去了。

公主道:“他说主母要来看我们,请我们稍候。”

过不多久,纸门滑开,一个满脸朴着白粉的中年女人跪在门外,向公主拜下为礼,公主跪着回礼。

赵观见那女人身穿黑色丝织袍服,背后背了一个枕头般的红色大布结,脸上白得可怕,好似戴了面具一般,一双眉毛却用深黑色描成,作蛾眉状,嘴巴只有上唇涂了艳红色,下唇只点了一小点红色,看上去煞是古怪。但见那女人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向自己低头为礼,也忙跪下回礼。

中年女人起身进屋,在桌旁坐下,和公主对答了几句,语气极尽恭敬客气,之后便退了出去。

赵观问道:“她说什么?”

公主道:“她说我们可放心在这房里睡一夜。明晚主人回来,再亲自招待。”正说时,便有两个侍女进来,从壁橱中拿出睡垫和棉被,铺在地上,放上两个枕头。铺好了床,一个侍女熄灭了屋中油灯,只留下一盏小灯放在桌上;另一个换了一盘香,添上热茶,打点完毕,两个侍女便跪着行礼,退了出去,关上纸门。

赵观在房中东摸摸,西看看,掀开字画瞧瞧背后有什么,又打开香炉拨弄了一下,回头见房正中地下那张床铺得整整齐齐,被面是华丽耀眼的金银线绣百鹤图,不由得微笑道:“东瀛人当真古怪,连床都没有,就睡在地上。”

公主见他脸色古怪,早猜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咳嗽一声,说道:“东瀛习俗便是如此,为避免怀疑,我告诉他们我二人是夫妻,因此他们只准备了一张床。江坛主,你今日辛苦了,请先睡吧。”

赵观早想到与公主同室过夜,大有机会对她轻薄,但他对这位高贵庄重的公主始终存有几分敬意,便强自收起妄想,正色道:“我不累。殿下身子娇贵,今儿在海上受了风寒,正该好好休息一夜。我在这儿坐着替殿下守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