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天望着他,心想:“是爹妈要他来追我回去么?”但见他纵马奔近,后面另牵了一匹马,马上驮了一个包袱。段正平勒马停在凌昊天身前,翻身下马,神色担忧,望了他好一阵,才道:“小三儿,你爹爹妈妈很是恼怒悲伤,但他们并非不关心你。虎啸山庄此刻住了上百名病家,禁不起武林中人的侵犯骚扰。你爹妈此刻不是不想留你,却是不能留你。”

凌昊天忍不住又掉下泪来,低声道:“师叔,我知道了。请你跟爹妈说,我会照顾自己的。”

段正平叹了口气,说道:“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能再让你爹妈伤心了。你母亲已跟华山常老爷子通了信,你快去找他,你母亲要你在华山顶上住一阵子,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家来。这包袱里有银两和冬天衣服,你娘和宝安替你收拾的,小三,你快快去吧。”

凌昊天接过包袱,心中一酸,低下头,说道:“多谢师叔。”

段正平又将身后另一匹马的缰绳解开,交在他手中,说道:“你一切小心,保重身子。”凌昊天点了点头,段正平便上马回向虎山。

凌昊天心中郁闷难受,翻身上马,向西行去,心中打定了主意:“我若不找出杀死大哥的凶手,为大哥报仇,就绝不回家!”

他决意回虚空谷,便取北路,先向北过黄河,再往西经太行山、吕梁山向延安。他独行数日,一直来到山东河南的交界,一路平安无事,他心想:“这里离虎山还近,贼人想必不敢轻易对我出手。一出山东就难说了。”

进入山西,又行了半个月的路,仍旧没有人找上他。他心中暗自奇怪,心想:“那些要杀我的人怎么全都不见了?”

不一日进入了吕梁山区,渡过黄河,便离虚空谷不远了。他决定穿山而过,这夜在一个小山丘上找到一家猎户,便去敲门求宿。住在那儿的只有一名老猎户,满脸伤疤,一口闽南话,自道少年时跟着长辈来北边闯荡,就留了下来,一辈子以打猎维生云云。凌昊天拿出酒与他同喝,二人语言不通,彼此说不上话,只能默然对饮。

第一百八十五章 雪中遇敌

次日清晨凌昊天醒来时,身上感到一阵寒意,探头望向窗外,才知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此时雪仍未止。凌昊天穿上母亲替他带上的冬衣,走出柴门,但见细雪寂然从灰沉沉的天际飘落到银白的大地之上,天地好似一幅淡灰色的画布,缀满了交错飞舞的白点。雪后的世界充斥着沉重的寂静,所有喧扰杂声都被厚厚的积雪所掩盖消弭;眼见轻雪飞舞,却听不到风声;眼见飘雪落地,却听不到雪声。

凌昊天举目望向山丘下的大地,不由得震惊;昨日见到的苍郁树林、红瓦小屋、青黄田地,全都消失在白茫茫的积雪之下,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洁白平净。初雪的纯白总教他惊艳赞叹,那是一种直接震撼到人内心深处的美,比初春仲夏的花红柳绿更多了一分庄严神圣,直让人想俯身膜拜。

他不由得想起幼年时在虎啸山庄,也常这么怔然看着雪景出神。宝安常和他并肩站在窗前看雪,赞叹那浑然一色的寂静天地。小时候只觉得雪景纯美洁净,这时他眺望着远处的茫茫平野,心中却升起一阵强烈的悲思愁绪。他跟着丐帮中人流浪江湖,知道这样的雪对无家可归的人们是多么大的威胁;他想起饿死冻死街头的老人,想起在雪地里赤着脚沿街乞讨的小孩儿。穷苦的农家子弟白日得冒雪上山捡柴,夜间缩在冰冷的炕上度过寒夜。这样的大雪一来,很多小鸟禽兽都无法生存,有的埋骨于坚冰,有的葬身于狼吻。这美丽的雪景下暗藏着许许多多的悲惨辛苦,那是他幼年时从来不知道的。

凌昊天抬头向天,让雪花片片飘落在脸上。他想起家,想起爹妈,哥哥们,宝安,和那不能再有的无忧童年,不禁悲从中来,热泪盈眶。

便在一片寂静中,忽听踏雪声响,一群人向着这边走来。凌昊天极目望去,但见雪地中七个黑点踏雪而来,身形甚快,各自相隔数十丈,西首一人身形高大,一身红色僧袍,正是大喜法王;他身后跟了一个金衣喇嘛,正是金吾。中间是个高瘦老者,似乎便是清显,头上戴了帽子,做俗家打扮,他左右各有一名侍卫装束的汉子。东首两人一个黑衣、一个灰衣,却是死神和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