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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的神色稍宽,转头拿起一枚将令,对着戚继光说道:“戚将军,你速去准备,明天一早,就拔营启程吧。”

戚继光上前低着头,恭敬地双手接过令箭,应了声“是”,转身退出了营帐,大帐内只剩下了天狼和胡,徐三人。

胡宗宪平静地看着天狼,说道:“天狼大人远道而来,你和文长说的事情,文长也已经向我回报过了,东南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也有数,如果有什么想要问本官的,本官一定知无不言。”

天狼点了点头,他感受到胡宗宪今天也是有意要与自己谈话,门外的护卫兵士们全都支得远远的,在五十步内并没有第四个人,这次谈话应该是安全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部堂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天狼也就斗胆请问,徐先生所说的那套战略,真的是部堂大人今后几年里对付倭寇的策略吗?”

胡宗宪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东南倭乱,已历十年,朝廷也更换了几任总督,都是收效甚微,损兵折将,而倭寇却是越打越多,越打越大,这说明光靠了军事手段是无法完全将之剿灭的,只有开放海禁,使沿海民众有条生路,这才能从根本上断了倭寇产生和壮大的土壤。”

天狼的眉毛一扬:“胡部堂也和小阁老一样,想和汪直这样的倭寇做生意?”

胡宗宪断然道:“不,汪直,徐海和萧显这些倭首,必须要剿灭,这些人都是汉人,却甘心与东洋匪类同流合污,引着外贼来对祖国烧杀抢掠,是元凶首恶,必须除恶勿尽,就是以后真的开了海禁,与包括东洋在内的海外各国做生意,也要先扫除这批倭寇再说,不然会给国内树立起极坏的榜样,那些贪婪不法之徒以后就会步汪,徐等贼人的后尘,继续祸乱海上,甚至抢劫我国的贸易商船队,那是我大明水师所难以保护的,因此这些首恶,必须翦除,以儆效尤。”

天狼微微一笑:“部堂大人深谋远虎,一心为国,天狼佩服之至,此间内情,卑职也一定会面奏皇上,让皇上知道您的一片苦心的。”

胡宗宪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天狼,文长应该和你说过,你的上司陆炳,并不是一个关键时刻可以信赖的人,这点从沈炼的案子上能看得出来,本官知道你是一个一心为国,不顾身家的侠义之士,所以这个消息,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呈给皇上本人,而不是通过陆总指挥转交。”

天狼摇了摇头:“部堂大人有所不知,前一个月卑职还在南京城那里见过陆总指挥的,他现在也没有和严世藩站到一起,对沈炼也是多加保护,暂时让他流边而已,以后还会找机会把他解救回来的,陆总指挥也是一心为国,和严世藩并不是一路人。”

胡宗宪叹了口气:“天狼,你还是太年轻了,官场上的事情,许多时候并不是出于本心的,陆炳只想着保全他的家族和官位,他虽然有良知,但不会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赌注去和强大的敌人斗争到底的,本官之所以这样和你说,是因为东南抗倭之事,事关重大,我胡宗宪个人进退事小,东南的抗倭大局事大,在此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前功尽弃,无论是严世藩还是陆炳,都不能干扰我的大事。”

天狼半晌无语,这个问题他昨天以来也一直在思考,想破了头也不知道是否能全信,从理智上说陆炳确实翻脸无情,未来不是没有出卖自己的可能,但从情感上说他已经把陆炳视为父兄,就这么背弃他也实在做不到,沉吟了一下之后,天狼说道:“只是卑职是陆总指挥亲自派过来的,有事必须向他汇报,越过总指挥直接向皇上汇报,只怕也不妥当吧,就是卑职真有这心思,恐怕也是见不到皇上的。”

胡宗宪微微一笑,看向了徐文长,徐文长心领神会,开口道:“天狼兄,皇上信奉道教,喜欢祥瑞之物,最近我们在福建武夷山中寻得一只纯白鹿,这正是道家典籍中说到的天生祥瑞,部堂大人有意将此物进献皇上,由我再写一篇歌颂陛下恩德的文章,到时候由天狼兄一起带回京城,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亲自来察看这祥瑞之物的,天狼兄可以趁机把胡部堂的计划呈现给皇上。”

天狼的心中一动:“此计甚好,只是这样一来……”话到嘴边,他突然觉得不妥,胡宗宪这样给皇帝拍马屁,必遭遇天下人的唾骂,不知情的人只会说他官迷心窍,阿谀奉承,甚至那些沿海民众还会骂他不思平倭,只想着保自己的官位,就连精于此党的严嵩父子只怕也会嫉恨胡宗宪,从此开始捣乱拆台了。

胡宗宪叹了口气:“天狼大人是想说我胡宗宪行此倿臣之举,会遭天下有识之士的耻笑与唾骂是吗?若是真有骂名,我胡宗宪担着就是,我的一颗忠诚之心,可昭日月,总有一天,世人会明白我的苦衷的。”

天狼只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卑职自当效力。只是义乌之事,卑职还有一个想法,刚才戚将军没来得及说,这里卑职想和部堂大人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