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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三哥,你看,我没有画上胡子,而且,你看,我把她画成瓜子脸。这样就很像了,我看差不到哪里去。”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是开阁献艺之时了,有着琴仙子美誉的簪花楼第一名妓仍然懒洋洋地卧在锦榻之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案前的一具古琴,纤指撩拨着琴弦,发出仙翁仙翁的清音。这为众人倾慕的绝代佳人发如卧云,眉如春山,杏眼桃腮,朱唇微翘,显出慵懒而华贵的雅致风范,一颗美人痣,轻挂嘴畔,惹人遐思。她的那双杏眼之中,流光溢彩,时如轻雾薄烟,时如月华流水,朦胧迷蒙,令人无法捕捉她真正的心意,也更无法知道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而这种若即若离的风致,却最是令天下青楼恩客如痴如狂,为她颠倒迷醉。

在她的对面,静静坐着一个衣衫如雪的瘦削青年人。这个人和琴仙子苏婉一样有着懒洋洋的神情,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无法令他有半分兴趣。他的一双眼睛大而明亮,仿佛夜空中的启明星,散发着一股英气。他的脸英俊到了几乎让人窒息的地步,瘦削的脸颊拥有着峰峦般的鲜明轮廓,笔直的鼻翼挺立如玉柱,薄而轮廓柔和的嘴唇透露出温柔多情的风致,而他嘴角的那一丝满不在乎的浅笑,更足以令天下女子的心房为之停止跳动。

“公子很少如此早来,不知为何忽然有此雅兴?”苏婉用一种轻柔如风,甜美如蜜的美妙音韵缓缓说道。

那位英俊公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色的牙齿,悠然道:“因为今日不巧身有要事,所以提前到来,也特意送上一份薄礼,请婉儿笑纳。”

苏婉懒洋洋地看了看摆在琴旁的一副闪烁着宛如金属光华的秀丽丝锦,道:“这是成都天蚕庄的蜀锦,听说此锦乃为天蚕庄特有的紫蚕丝结成。紫蚕数量稀少,繁殖不易,成一匹锦缎,须历时三载。所以古来皆有天蚕吐丝,三年成锦之说。公子这份礼,着实不轻。”

那位公子微一击掌,笑道:“婉儿果然见识广博。”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朗声道:“记得当年初闻婉儿仙乐,如遭雷击,三日三夜,形同痴狂,令我终生难忘。一直以来,我都想找到一样可形容你的琴韵的物事。那一日,我路过天蚕庄,看到一匹锦缎被一位贵妇人抖手掸开,流光溢彩的锦缎被微风一吹,阳光一照,立时摇曳生姿,锦缎反射太阳光芒,层层折射,光华流动,绵绵密密,缠绵不绝,令我想到婉儿你令人柔肠百结的缠绵琴音,就仿佛这在阳光下飞扬的锦缎,令人如坠美梦之中,不愿醒来。所以我特意购来三匹天蚕锦,以谢婉儿多番赐曲。”

苏婉轻笑一声,道:“不如说是月光下飞扬的锦缎来得贴切,日光强烈,不堪入琴。”

“妙极妙极!”那位公子摇头晃脑,一脸陶醉,“婉儿此话切中要害,深得我心。只怪我未曾掸开锦缎,邀之以明月,才有今日之错。得婉儿此言,已经不虚此行。”

就在此时,一个肩背双剑的文装童子扣门而入,来到公子身边,低声道:“公子,方姑娘几次派人催促,事态十分紧急,还请公子立刻前往。”

那英俊公子点了点头,站起身向苏婉深深一揖。苏婉微微点头,道:“公子只管离去,不必多礼。”她又转过头对那童子说:“连福,我来问你,为何外面如此吵闹?”

连福连忙作了个揖道:“回禀苏姑娘,外面有两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吵着要到簪花楼寻人,张凤姐正在应付。”

“噢,”苏婉无动于衷地点点头,随口问道,“他们要寻访何人?”

“回禀姑娘,乃是司徒念情。”

那公子和苏婉同时一惊。公子道:“婉儿,那司徒念情不是你以前的乳名么?”苏婉秀眉一皱,冷冷地说:“想不到,那个贪财好赌的父亲终于找人来寻我了。”

那公子立刻对连福道:“阿福,告诉凤姐,说我连锋有要事去办,没时间恭聆婉儿仙乐,就请楼下的两个小子上来代劳吧。”言罢袍袖一抖,人如一溜轻烟般消失在仙音阁的楼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