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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六艺赌坊名气太大,整个长安城几乎无人不晓,生意越来越好。六艺堂主不得不另开了两个侧堂,也就是现在的左右侧堂来容纳越来越多的赌客。

这一天,六艺赌坊和往常一样熙熙攘攘,不同的是,主堂的五行席上多了一个生客。此人一身深蓝色的宽大衣袍,将六尺来长的一段身躯牢牢地裹住,仿佛在这热火朝天的赌场中仍然感受到晚春的寒气。他握住筹码的双手苍白而瘦削,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发黄的乱发蓬乱地在空中伸展,随着他颤抖的身躯无序地摆动。在他的身侧摆着一杆通体银白,纯钢打造,做工精美的银穗点钢枪。

看高高堆在庄家面前的筹码就知道这个倒霉的赌客已经输了近万两白银,但是他仍然恋栈不去,双手神经质地摸索着身边仅剩下的一千多两筹码。

“你到底赌还是不赌!”从庄家主位上传来一声清冽如泉的清喝,虽然响亮凌厉,但是听在耳中却宛如酷暑中一盆雪水迎头浇下,说不出的清凉痛快。不熟悉长安赌坊的人也许永远想不到,主持大唐最大赌坊中煞气最重,风水最旺,也是最为凶险的五行赌局的庄家竟然是一位刚到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此女面容娟丽秀美,双目清亮有神,发髻高高挽起,一屡青丝披风般披在身后,足有三尺多长,一身橘红色的衣装仿佛节日夜空的焰火,袖口高高挽到臂肘之上,露出两条粉妆玉器白璧无瑕的上臂。她的手指纤细修长,但是非常有力,只用两根手指就可以将纯铜的鹘盅高高举起,纹丝不动。

那位赌客浑身一震,痴痴地看了她一眼,艰难地说:“我……我这次押大。”说着将身边仅剩的筹码统统推到了庄家的面前。

“你一会儿押大,一会儿押小,简直毫无主见,说出去人们都不信你是河北萧家的大公子。”那庄家少女目含轻蔑地朗声道。原来,正在这里赌得昏天黑地的赌客竟然是武林七公子之一天下第一枪银缨公子萧烈痕。此刻他被庄家少女一番责难,竟然脸涨得通红,颓然将头低了下去。

庄家少女看着他摇了摇头,举起鹘盅信手连摇九下,然后砰地放到桌上,大声道:“自己看!”言罢,她回过头对身后的伙计说:“收钱!”话音一落,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立刻来到桌前,四只大手一阵划拉,将萧烈痕的所有筹码全部拿走。

“等等,我……我还没看……”萧烈痕支吾着说。

“嘿!”庄家少女一拍桌子,左手急伸,将鹘盅一把揭开,厉声道:“看清楚了,幺二三,小。”萧烈痕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你还赌不赌?”庄家少女不耐地问道。

萧烈痕茫然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赌!”

“你还有钱吗?”庄家少女放高了声音喝道。

萧烈痕急切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银穗点钢枪,咬了咬牙道:“我……我押上我这柄点钢枪,总也……总也值……值……”

“值个什么?”庄家少女勃然大怒,高声道,“萧家世代相传的银枪乃是无价之宝,便是我长安赌坊也没本事给它押个价钱。”

萧烈痕听到这句话满脸惭愧,将头低得更低。

“萧烈痕,我尊敬你是河北第一枪法世家的大公子,天下第一枪的传人才格外给你面子。每次你来,说要和我赌,我都勉强应付着。你知不知道,我感到好丑啊。”说到这里,庄家少女用力将铜盅掷到桌上,发出砰地一声,“我赌仙子梅凤凰执掌五行席已经五年了,从来只和赌坛高手一较高低,五年来未逢敌手,迎来天下第一赌神的称号。别以为我年纪小,又是女人,就看轻我,在赌坛之中,我是九五至尊,地位尊崇,便是我爹爹梅自在在众人之前也要叫我一声赌神。如今,我这个赌林高手却要一日复一日陪你这个不入流的赌客滥赌,我的脸都给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