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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马又低低地咆哮了一声,仿佛在对他进行着抗议。

彭无望苦笑一声,拍了拍它的脖颈,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来吧,好兄弟,送我回恒州城。”他说着艰难地爬上了金马的马背。

就在这时,金马突然狂嘶一声,身子一抖,将彭无望摇下马来,重重摔在地上。“哎呦!”彭无望惨叫一声,勉力从地上支起身子,喃喃道,“怎么回事?”此时此刻,他实在累得无以复加,再加上新遭重创,恍恍惚惚之间,竟然昏厥了过去。

当飞虎镖众们心急如焚地在整个恒州平原上苦苦搜索彭无望行踪的时候,一道金色的长虹出现在恒州城之外。那匹神骏的金色天马四蹄如飞,风驰电掣般地来到栗末难民营外。

“总镖头!”眼尖的侯在春一眼就看到麻袋般横卧在金马背上的彭无望,不由得失声惊呼起来。昨夜在栾城之外忙足整晚的飞虎镖众们纷纷围聚到金马身边,想要将总镖头从金马身上扶下来。看到这些镖众的举动,金马似乎十分不满,霍然昂首嘶鸣了一声,声若龙吟,将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退开。那金马满含倨傲地扫视了周围的人群一眼,前蹄一扬,身子高昂而起,彭无望的身子顺着它的脊背一路滚了下来,重重落在地上。那金马低声咆哮一声,霍然一个起跃,高高跃过众人的头顶,四蹄一撑地面,一瞬间掠出十丈之外,再一发力,只在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天边的地平线。

第169章 恒州危云

在大唐皇宫的后花园里,当朝天子李世民坐在海棠林前的凉亭之内,拿起内侍奉上的龙井茶,慢慢地品茗茶叶间灵动的点点芬芳,微眯着双眼,痴痴地注视着眼前灿烂繁华的满林海棠花。他的脑海中仍然浮现着清晨的较场之上,李靖率领的百战雄师迈着昂扬的步伐在自己面前走过的景象。万余名长枪手们阵列严整,挺胸昂首,持枪而行,宛若扯地连天的移动丛林,橹盾士兵高抬盾牌,腰佩长刀,步伐整齐,气势如虹,仿佛扑面而来的崇山峻岭。五万名盔明甲亮的赤甲轻骑兵排着整齐的阵势一队队从营盘里开拔,义无反顾地向北方行进,士兵们的脸上洋溢着骄傲自豪,胯下的骏马则精神抖擞,马队经过看台,扬起滔天的尘沙,仿佛滚滚的洪流,朝着突厥人的都城澎湃而去。

李世民惬意地闭上眼睛,仿佛仍然能够感受到那些雄兵悍将走过面前时,大地那节奏分明的颤动,和那种宛若洪钟大吕般浑厚悠扬的韵律。这些就是他为帝四年来,励精图治,苦苦经营而得的心血结晶。他感到体内的血液宛若煮开的沸水,在每一个血管内奔腾呼啸,一种饥渴的欲望在他心头激烈地涌动翻滚。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李靖北伐突厥成功的消息。他甚至开始想象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厥大汗吉厉狼狈不堪地跪在他眼前的样子。多年以来在军事上的胜利让他越来越可以轻易地在众人面前扮演一个从容不迫的胜利者,但是他对胜利的渴望却越来越执著,尤其是曾经令他蒙受过奇耻大辱的东突厥。

一阵轻捷而绵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又远远地在凉亭外站立。李世民的眉头微微一皱,朗声道:“君集,进来吧。”

兵部侍郎侯君集快步来到他的身前跪下,轻声道:“臣有密报,恒州刺史姜重威私通突厥,意图谋反,请陛下定夺。”

“姜重威?”李世民的脸上闪出一丝不豫之色,沉声道,“那个河北人?”

“正是,”侯君集立刻应道,“臣查到数日之前,他曾经密会已经投靠东突厥的河北悍将龙天佑,秘密商议多时,意图不轨,事后恒州刺史府内几个亲兵下落不明,显然是他们无意中得知机密之事而被姜重威杀人灭口。”

“朕对姜重威甚是厚待,一直以来不断加官晋爵,礼敬有佳,连他的义子也屡加提拔。为何他仍然对我如此仇视?”李世民轻叹一声,不悦地说。

“请恕微臣直言,河北降将一直对我朝杀死窦贼刘贼恨之入骨,这些河北汉子自以为深受窦建德,刘黑达大恩,对他们誓死效忠,对我朝深藏祸心,实在不可不除。”侯君集沉声道。

“嘭”地一声大响,李世民手中的茶杯被他用力摔在地上:“哼,窦建德,刘黑达。嘿嘿,窦建德,刘黑达。”在他一生之中最大的憾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杀死了虎牢关擒获的窦建德。那个时候,父亲和几位兄弟甚至连同自己都暗自忌惮窦建德,那个以仁义为怀的手段对待朋友和敌人的绝代豪雄。正因为他豁达大度的胸襟,曾经让桀骜不驯的孟海公和徐元朗甘心为之效力。也正因为他有遗爱于民,河北军民甚至愿意为他争杀唐吏,起兵造反。而这样的人,却偏偏是自己非杀不可,不杀不行的。这个天下虽大,却容不下二虎。这世上已经有了一个爱民如子的李世民,如何还能容得有另一个仁义为怀的窦建德。虽然杀死窦建德的主意是父亲出的,但是如果不是自己暗自推波助澜,窦建德绝对不会死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