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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彭无望仰起头,大声叫道。

“我不是你大哥!”姜忘高声喝道。

“对不起,姜将军……我不明白,”彭无望感到眼中一阵酸楚,他猛地低下头,沉吟良久,才重新抬起头,高声道,“为什么要叛唐?”

“为我枉死的义父姜重威报仇。也为枉死长安的窦公建德,和枉死疆场的刘帅伸冤。”姜忘洪声道,他转过头,看了看两旁的战士,又道,“河北故众誓报此仇。”

“誓报此仇!”城头上的河北战士纷纷高声喝道。

“姜将军,你根本不是河北故众,更连窦公刘帅的面都没见过,何苦要做出如此蠢事?”彭无望高声叫道。

“姜某蒙义父救于深山,数年来悉心教导,令我平步青云,加官晋爵,直到今日的当朝武状元。义父之恩,天高地厚。如今义父受辱而亡,我姜忘若不能秉承他老人家的遗志为河北故主讨回公道,为他报仇雪恨,便成不忠不孝之徒,又如何昂首立于天地之间。”姜忘沉声道。他说完这番话,不由得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和一个毫无关系的大唐镖师如此费心地解释叛唐自立的来龙去脉,因果缘由。而此时此刻,他只感到自己似乎在和最亲的人陈述心中的苦衷。

“姜将军,自古忠孝二字,最是愚人,千般罪恶,自此而生。大丈夫行事但求义之所在。什么忠诚仁孝,皆是欺世之言,管他做甚。你难道因为一个义父之死,便作出如此不义之事?”彭无望勃然大怒,高声道。

“混账东西,窦公,刘帅,义父为李世民冤杀,我河北故众为其报仇雪恨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姜某自问无愧于天地,如何会有不义之说。你小小年纪,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才是不该。”姜忘被彭无望的话撩起火气,愤然道。

“姜将军,你好糊涂。你以为在这里叛唐自立,李世民就会披上铠甲,拿起刀剑,冲上城头,和你一决生死?嘿。”彭无望悲愤地仰天一笑,“披上铠甲,拿起刀剑,冲上城头的都是清白无辜的大唐官兵,一刻之前还在家乡耕田放羊的老百姓。只因为你贪图的忠孝之名,这些人的尸体几日之后就会铺满恒州城的护城河。到时候,你就算死上千次,又如何偿还你的罪孽。”

这一番话,坦坦荡荡,恍如暮鼓晨钟,重重击在包括姜忘在内的所有河北将士心上。姜忘手扶城头,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而在他身侧的士兵们,一个个心摇神驰,不能自已,不由自主地垂下了手里的箭矢。

“姜将军,我们来此是要告诉你,突厥大军连克幽州,易州,瀛州,一日之后,便到此地。我们这就去城东北的新兵大营,和那里的大唐官兵共抗敌军。国难当头,如何取舍,将军请自行决定。”彭无望甩下这句话,垂下头,再也不忍看那城头的姜忘,调转马头,朝着城东北的新兵大营纵马而去。

他身后的连锋等四人,互望一眼,同时纵马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狂奔,转眼便消失在青黛的夜色之中。

新兵大营,飞虎镖局驻扎的营寨之中,彭无惧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从帐中传来,镖局中的各色人等或站或坐地守在帐外,人人愁眉苦脸,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后,方梦菁从帐中走出,长长叹了一口气。早就守在门外的红思雪大步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菁姐,无惧怎样了?”

方梦菁苦笑一声,轻声道:“还能怎样,仍然死也不相信自己的亲大哥竟然叛唐,哭得死去活来。他乃练武之人,如此哭法,不出数个时辰就会落下病根,我实在劝他不动。要是彭大哥在这里,该有多好。”

红思雪轻轻一跺脚,叹道:“本来好好的兄弟三人,为什么老天要如此作弄人。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大哥来到恒州城前,会是怎么一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