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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只有囚犯和家属惊怕,而不是他哥舒一休。

合法砍人头者永远不必惊怕,惊怕的只是那些不合法给砍头的。

可是,今天,哥舒一休却是又惊又怕。

他看得出一切的情势都非同寻常,这个押解死囚的队伍,每走入一条街,就都仿佛随时已准备好,随时都要跟劫囚救人的强敌劲旅,拔刀拼命、血溅长街似的。

他甚至看到了队伍里在大内任职的本家宗亲哥舒一刀。

他比谁都清楚一件事,这位官居三千大内侍卫总管的宗亲,那是皇帝身边的最后一道护身符,经年跟官家寸步不离,那才是真正的“一哥”,就连蔡京、柴如歌这些大人物,都要称呼其“一哥”而不名,可是,今天连他都给惊动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

究竟要发生什么事呢?

哥舒一休并没有像一个长舌妇似的,上前向自己这位官居要津的宗亲打听探寻。

他不敢问。

砍了二十多年不知多少英雄好汉、败类杂种的脑袋了,哥舒一休自然知道,有些不该问的事情,还是装糊涂的好。

这些年来,哥舒一休当上了“副总执事”后,在他手底下被处决的死囚越来越多,就连扒饭的时候,都会感到一股血腥味;就连洗澡的时候,他从井里打出来的水照头淋下,闭眼的一霎间,仿佛也觉得自己是沐欲在艳红红的血水中。

因此,他吃不好,睡不安。他患上了很严重的头疼和胃疼的毛病,每次发作起来,都是裂骨蚀髓似的疼。

他的宗兄哥舒一刀跟他说,这是一种报应。

他自己也知道,每次断送别人性命的同时,他也在断送自己的寿命和福荫。

自从他在“刑部”任职之后,那些昔日的同乡、族人、街坊、邻居,虽然无人敬他,但亦无人敢不畏他。

因为他的手里有刀,杀人不犯法的“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