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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言喝了一口水,冬日气温低,热水也冷得快,这会儿那口糖水凉得他一激灵。他道:“不知裴公子是何名次?”

“听说是极好的。”易全山挠了挠头:“县里的人都说裴公子运气好,有个当官的大伯指点。不像其他书生想求名师也不得。”

堂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易知仁这个时候提着食物回来了,他还买了一坛酒。

夜里的灯火更明亮,将一群人的影子照的老长老长。映着酒碗堆碰,映着欢声笑语。

晚上程叙言躺在床上,周边漆黑不见五指,他身体疲惫不已却睡不着。

“在想什么?”程偃的声音传来。

程叙言双手枕在脑后,盯着上空,被黑暗笼罩,他目光所及之处仍是漆黑。

“我小时候经常这样。”程叙言没头没脑一句把程偃说懵了。随后程偃才反应过来叙言可能在说没被过继前的事。

程偃其实很好奇,但他笼统知晓叙言幼时应是过得不好,那时他的病也未治好,所以程偃不敢问。

现在儿子主动说起,程偃静静听他说。

程叙言:“杨氏不喜欢我……”

程叙言说了许多,当程叙言讲到杨氏拿剪刀差点伤了他的手时,程偃呼吸都停住了,夜色里他的神情一瞬间极为阴沉,随后才慢慢缓过来。

“……我晚上睡不着,就这么面向墙壁侧身躺着。”所以这样的黑暗,对程叙言来说有种久违的熟悉,但他并不怀念。

耳侧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程叙言疑惑:“爹?”

程偃摸索着在他身侧躺下,父子二人共盖一床被子。

程叙言好笑又无奈:“您这是作甚啊?”

程偃一把搂住他,如同程叙言刚被过继到他名下那时,轻轻拍着儿子的背。

程叙言再也忍不住笑出声,他也不知

道为什么,但就是笑的停不下来。最后他半坐起身,抬手捂住脸。

程偃将他抱了个满怀,少顷怀里传来轻轻的声音,“到底是无缘分。”

程叙言曾经渴望得到母爱父爱,以至于他后来为此耿耿于怀。哪怕他从程偃的身上得到父爱,可母亲的位置仍是空缺。而陆氏占据程叙言女性长辈的一角,却也同样给予他重击。

但是……

程叙言庆幸他离开村子,离开渭阳县走了出去,最开始他只是想为程偃寻医治病,但这一路中经历的种种,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治愈他。

他见过群山之广袤,见过江流之凶猛,也曾幕天席地,亦有软枕暖被,有幸认识杜大夫祖孙,也被宋参将算计,却又在之后得到宋二郎君的推荐入中山书院念书。他失去过不少,但也得到过许多,与如今种种相比,过往阴影不值一提。

程叙言抬起头,拍拍他爹的肩膀:“我说与爹听,便是真的放下了。所以……”

程偃:“所以?”

程叙言:“爹可以回自己的床铺睡觉吗?”两名成年男子睡一起很挤。

程偃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