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陆尘彰有些不敢置信。

明鉴阁中,他一直都听太傅们说,如今的皇帝是多么克己奉公,爱民如子。如今的朝堂是多么的君圣臣贤,国泰民安。

“殿下不是刚说过,在明鉴阁便是鼠目寸光,夏虫语冰么?”墨遐道,“我曾被父亲送去寺庙,过着苦寒清贫的生活。在京城外,见了太多的悲惨。朝堂上官员们争权夺利,结党营私不亦乐乎,早已经忘记了当年步入仕途的初心。”

“殿下,您可能想不到,冤假错案每天都在各种不同地方上演。皇子们从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甚至这些事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桩多余的谈资,不屑一顾。”

气氛莫名有些沉重。

陆尘彰紧紧地握着墨遐的手,似乎是想要给他力量。

墨遐见状不由笑道:“殿下,我无事。倒是你,看书就看书,藏起来做什么,一副做了坏事怕我抓到的心虚样。”

陆尘彰挠挠头,装作没听见,直接忽略这个话题:“阿遐,你是怎么看待青楼里的清倌伶人的?”

墨遐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又抛回给陆尘彰:“殿下又是如何看待他们的呢?”

陆尘彰撇嘴,眼睛看向一旁,似乎是对他们极为不屑,甚至提起都觉得自降身份。

墨遐再次叹气。

这就是这个世道对伶人的看法。

勾栏瓦舍是他们宿命,破席裹尸是他们归处。

运气好的伶人被达官贵人看上,一朝飞上枝头做姨娘,还能过得稍微体面些。可惜大部分伶人的下场却是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与乌鸦为伴,落得尸骨全无,也换不回一句可怜可叹。

似乎世道所有的不公都加诸在他们身上。即便奋力挣扎,这个身份仍如荆棘藤蔓,无论多么努力都逃不脱命运的沼泽泥潭。

听到陆尘彰这样问,墨遐不由得想到了相柏。

为了给妹妹相薇凑齐药钱,靠着一手好乐技,相柏如今在仙来湖的烟花地给那些花魁们伴奏弹琴。

虽宽裕轻松,终究是入了这等“不入流”的行业。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也不知相柏该怎么走?

“阿遐,阿遐?”墨遐被陆尘彰的叫声惊得肩膀一抖,回过神,只见陆尘彰鼓着脸很不高兴地说:“我叫了你好久你都不理我,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殿下你刚才的问题。”墨遐顿了顿,缓缓地说:“殿下,伶人乃下九流,为世人所排斥。可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得已。有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有人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入了这些被世俗看轻的流派。更有人一出生就被打上贱奴的烙印,生生世世不得翻身。可这又是他们愿意选择的么?”

“天纵英才却为出身所囿,旷世奇才却因前途所困。提起他们,人人都道一句‘活该’,人人都认为,他们就该一辈子做着最为低贱的活计,一辈子被踩进尘埃。可是,若非走投无路,谁又愿意如此被人轻贱?”

“他们也是人,也渴望被尊重。”

在陆尘彰惯有的思维中,伶人就是最低贱的存在。

世家公子,高门贵胄,养个伶人,包个戏子,就跟随手养的宠物般。高兴时逗赏一番,不高兴则非打即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