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遐觉得相柏近日有些奇怪。

回来的时辰愈发晚不说,有时甚至一人坐在屋檐下,对着空荡的院子,莫名发笑。

说不上觅爱追欢,却是有着几丝春湖荡漾的萌动。

墨遐悄悄走到相柏身后,突然伸手,抽走相柏手中琴谱,扫了一眼,“啧啧”道:“阿柏,这可是孤谱,你是从哪儿寻来的?”

相柏腰身一直,抢过琴谱,合上放到旁侧竹桌:“这些日子认识了一个朋友。”

“朋友。”墨遐拖了个凳子坐在相柏对面,“什么样的朋友?”

相柏别开眼,唇角却不自觉露出笑意:“难得契合的知音。”

相柏眼高于顶,寻常人的琴一向无法入他的眼。一句知音,像小钩子一样抓着墨遐,酥酥痒痒:“你这么说,我倒是真的好奇了。他有这么好?”

“他是我最近在王府认识的。他是京城人氏,宫廷乐师。因惠宁郡主与三皇子殿下大婚,才随朝廷派出的迎亲队伍一同来到宁州。”

“宫廷乐师?”墨遐凑近相柏,“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准我还认识呢。”

相柏摇头:“我只知大家唤他玉公子。”

是不熟悉的名字。

墨遐把自己认识的人在脑子里刮了几轮,都没发现有一个玉公子的存在,很快就把他抛到脑后:“可能是在宫中不得志的乐师吧。”

自打惠宁郡主被赐为三皇子妃的圣旨被天使捧着来到宁州,墨遐就再也没出过门。

这便罢了。

明明相柏在宁川王府做乐师,墨遐却也没有问过一句如今王府的消息。

相柏见墨遐连着几天悠悠和和,今日甚至还颇有闲心地打探他的私事,连玉公子都顾不上了,口不对心地问:“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墨遐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相柏:“着急什么?”

“你的五皇子啊。”说起陆尘彰,相柏忍不住阴阳怪气,“你可是最担心他的。拖着病体都要从深山来到宁州,就为打探他的消息。这次接亲队伍浩浩荡荡自京城而来,带着无数天恩不说,甚至陛下命四皇子亲自将惠宁郡主迎回京城。宁州街头都在传言,陛下这是打算立三皇子为储君了。”

墨遐听完,没忍住笑出来,摆着手道:“你可别听百姓们瞎说。他们不过是看着此次阵仗大,以为三皇子很受陛下重视,所以跟风猜测罢了。陛下是看重三皇子,但储君之位”

墨遐摇头:“悬。”

相柏不解:“为何这么说?”

墨遐解释前习惯地回顾四周,发现小小的院落只有自己和相柏,才压着声音道:“咱们大梁开朝到现在,一百七十四年,历经九帝。若论疑心,咱们这位陛下排第二,那就没有哪位敢任第一。”

煌煌君威,浩浩君权,这是古人不可忤逆的山巅。

哪怕是恨崔家,怨权胄的相柏,在无法逾越的皇权前,都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

别看相柏总在墨遐面前表示对陆尘彰的不喜,若是让他对皇族之人评头论足,却是万万不敢的。

墨遐完全无所顾忌,说起德临帝,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嘲讽:“看着陛下给了三皇子殿下无上的恩宠,实则心底防着呢。别看早些年大皇子殿下势大,那都是陛下刻意放纵。如今出了二皇子殿下和仙仪县君这档事,在陛下心里崔家算是半废了,可不得再布上一枚好棋,去去崔家自以为是的嚣张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