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薛宝宝在杀手组织的时候估计都是戴的面具,或者从不露面那种,整个组织可能都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的。

楚留香和薛衣人来得很快,在过来的路上,薛衣人已经听楚留香说了下事情的大致经过。

起初他是不敢相信的,甚至愤怒于楚留香编造出这种谎话来骗他,然而看到明明已经痴傻得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的弟弟,穿着夜行衣,手里拿着那柄被江湖传得神乎其神的宝刀,深更半夜出现在客人的房间里,他再也无法维持一贯的优雅从容。

“笑人,你这是在做什么?!”薛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穿成这个样子,还这么晚了出现在神里姑娘房里?”

薛宝宝被点了穴道无法开口,一点红上前在他肩头又点了几下,下一秒,尖利刺耳的哭叫声再次响起:“大哥,我来找漂亮姐姐玩,漂亮姐姐不仅不理我,她还欺负我,冻着我不让我走,你快帮我打她一顿帮我报仇!”

这样人赃俱获的场景,即便薛衣人再怎么给弟弟找借口,也没办法解释他半夜穿夜行衣这件鬼祟的事。

他看向静立在一旁的白发女子,面带忧色地问道:“神里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薛庄主,在见到您之前,我在山庄入口处见到了二庄主,当着他的面,我曾撒了一个谎。”看着面沉似水的薛衣人,她伸出手指,缓缓抚上被一同冻在坚冰之中的紫色长刀,道,“我告诉二庄主,此刀乃我神里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刀中有一个秘密,若是能参透这个秘密,肉身成圣,破碎虚空,皆不在话下,我说这句话时,身边除了我的两位好友,就只有一个侍从,还有二庄主本人在场,除此之外再无一人知晓这个谎言。”

薛宝宝神情顿时一变,疯疯癫癫的眼中露出深深的不可置信,以及被骗的滔天愤怒。

一直留神着他的薛衣人,哪里还看不出他的异常,只觉一颗心坠入无底深渊。

他明明没有疯,这么多年来却一直装傻充愣,只为用疯癫的外表,掩饰他某些不能对自己讲的行径。

薛衣人心中悲苦,神情沉痛:“为什么要骗我?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每当我一想起,你的疯魔全是我逼你练功所致,我有多愧疚自责?”

薛宝宝咧着嘴角笑着道:“大哥,你在说什么呀,你不是我的哥哥吗,我被坏女人冻住了动不了,你快帮帮我,让我出去啊。”

就在此时,楚留香拿出数块形制相似的铜牌,还有一本账册,微微笑道:“或许,二庄主认得这几样东西?这些都是刚刚楚某在你房中翻出来的,还有这本账册上,记的都是近几年死于暗杀的朝廷官员和江湖中人,二庄主对此又作何解释?”

小七感叹与楚留香的机警,在找薛衣人之前,竟连这么重要的证物都找来了。

薛宝宝脸上彻底没了笑容,他阴着脸死死盯着楚留香,不大的双眼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竟似要择人而噬般。

“这是?!”一点红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留香手中的铜牌,又看了看薛宝宝,失声惊道,“这是组织里上下级之间用来联络的令牌,你怎么会有?!”

楚留香翻着账册,眼中寒芒闪烁:“答案很明显,因为他也是杀手组织里的人。但这样的账本,绝非普通成员能拥有的,就连红兄这样的核心成员都没有,所以,二庄主在组织里的地位,一定还在红兄之上。”

小七笑着补充:“或许,他就是一手创办了杀手组织的首领呢。”

一点红再去看他的时候,脑海里已经代入了曾经相识的那些身形和面孔,他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一人。

“你是首领?”

虽是疑问的话,语气确实肯定的。

很快,他又确认地又说了句:“你是首领。”

薛衣人似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笔挺如松的身姿都有了几分委顿,隐在广袖下的手臂开始颤抖,眼中由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再到如今的痛悔莫及。

楚留香和小七看着这位当世剑神的模样,一时没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给他时间让他去接受。

一片寂静中,薛宝宝突然响起的笑声突兀又刺耳。

“我苦心孤诣经营十多载,没想到,竟是败在一个小小的谎言上。”薛宝宝再也不装成那副痴傻疯癫的模样了,正常说话的他,如果不看那头滑稽可笑的发型,倒还有几分顺眼。

薛衣人嘶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薛宝宝冷笑一声,开始历数过往,“从小到大,只要有你在,旁人的目光永远落不到我身上。明明我既聪明,又有才华,武功也高,可是只因为我是薛衣人的弟弟,所以无论我做出怎样的成就,旁人都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无论我做得是好是坏,我都只能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下。我永远被‘天下第一剑客’的光彩所淹没,旁人哪里看得到还有我薛笑人这个人,再这样下去,我永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