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与金钱帮和平共存的想法看来行不通了,上官金虹今日能为了钱财杀害普通商人,来日就能因为利益相争除掉自己,他现在之所以不动手,不过因为群玉阁不是他动动手指就能灭掉的小帮派,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但金钱帮作为名义和实际上的武林第一大帮,想除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何毁掉一个组织?最直观的办法当然是切断他的经济来源,但这一招对金钱帮行不通,就算群玉阁能抢走他们大部分生意,他们也能仗着名头强买强卖,过去不少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或者,从上官金虹身边的人击破,将他身边的可用之人调走,斩断他的左膀右臂,等到只剩他一人时,便能轻松应对了。

至于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直接解决了上官金虹?

凝光懒洋洋地想着,武斗只能作为下下策的压箱底手段,能用脑子解决的事,何必这么早就做出有失风度的事呢。

仅仅过了五六日,这件原本还闹出些动静的大案已经没什么人谈论了,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不过死个把人,别说江湖人,普通百姓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凝光让人去被杀的那家商户看了眼,宅子已经易主,新搬进来的一家据说跟金钱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地砖缝里的血迹还没干透,新主家已经欢天喜地地张罗着乔迁的宴席了。

这件事让阿飞还幼小的心灵受到一定冲击,他离开母亲独自生活才两年,且所有时间都在深山和荒原中度过,对人世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母亲的灌输,从未亲身体验过来自人类的恶意。

白飞飞虽然阴狠恶毒,但对自己的儿子到底还有几分怜爱,她告诉他这世上一些新鲜和美好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教会他外面的世界是多么混乱,人便逝去了。

人怎么能这样狠毒?!

怎能因为这点事就下此狠手?

“正如你所见,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江湖中人以武犯禁,他们仗着手中的兵刃,肆无忌惮地将屠刀挥向普通百姓,还不用受到律法的惩治。”她看着身旁面色阴郁的阿飞,淡淡说道,“许多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讲,你要做的,便是让自己不断强大起来,强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你的那一天,强到你可以定制规则,重新书写武林的新篇章。”

阿飞怔怔抬头:“我不懂……”

凝光温柔地伸手抚过他的面颊:“不懂就不懂吧,反正你还小,多的是时间等着你呢。”

阿飞难得一见地闷声反驳她:“我不小了。”

他不喜欢听她说这种话,从七岁开始独自求生的时候,他就已经脱离了小孩子的范畴,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他从没把自己当成弱小的孩童看待,也从不因为年纪就觉得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活在她的庇护之下。

他还不太明白自己这种心情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很喜欢她把自己当成大人一样正常相处,而不是一个需要特殊照顾的孩子。

当然,虽然嘴上不承认,阿飞心里其实是窃喜于这种区别对待的,单独授课的武师,跟在身边学习的机会,亲自提点和考验,还有不必跟他人挤着睡的屋子,酷暑天的冰盆,饭食里每顿都少不了的鸡蛋和肉,他很清楚自己有多让人眼红。

或许,是因为一旦承认了是小孩子,就会被莫名地排斥在外,就像有些话她不会告诉他,有些事情她不会让他参与,每次只会告诉他,等自己长大就知道了。

阿飞头一次对快点长大产生了一种急切而渴望的念头。

凝光笑着在他额上点了点:“好吧,你的确不小了,你已经是个能为我分忧的男子汉了。”

阿飞瞬间又高兴了些,真是个很好哄的小男孩。

过了会,凝光拿出晚上要学习的内容跟他讲,林诗音照常跟在她身边旁听,她没什么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凑过来看凝光给阿飞讲课,顺带着自己也能学许多东西。

“……这便是孟母三迁的由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至关重要,孟母一个弱女子,搬家绝非易事,可她为了儿子能在一个好的环境中学习,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搬来搬去,若非对儿子深切的爱,很难做到这一点。”

阿飞低着头不说话,却能叫旁人轻易感受到,他这会心情似乎不大好。

烛光映照着他上半张脸,从上往下看去,只能看得到他挺直的鼻梁,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以及低垂的眼睫,倔强中带有一分不太明显的冷漠,就像头行走在雪地中的幼狼,没有什么能令他屈服。

凝光诧异地问道:“怎么了?突然不高兴,难道有什么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