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对他认出自己这事并不感到惊讶，他从来就没有刻意隐瞒过身份和姓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对人讲的。有人问起，他就说，要是不问，他就不说，仅此而已。

他回过头，白皙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叫我魈就好，不必如此客气。”

他这么说，显然是默认了仙人的身份，王重阳心里一喜，小仙君虽然寡言冷淡，却意外地比想象中好说话。

于是，他试探着又提出一句：“仙……您似乎有事要忙，不知弟子是否有幸能为您做些什么？”

对上王重阳这样友好和蔼的人，魈即使再不愿与人相处，态度多少会和缓几分，不会让对方难看或下不来台。

“无妨，我自己就能办到，不用麻烦你了。”

他耐心解释了一句，说完后，又多提醒他一句：“再过一个时辰，雪会越下越大，你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就要被困在此地了。”

话音刚落，少年仙人的身形已化作一道青色冽风，倏然消失在五人眼皮子底下。

王重阳重重叹了口气，心里升起无限惋惜。他都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这么让走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样的机缘再次相遇了？

他这才有空转身去看其他几人，各人脸上表情不一，有的吃惊，有的淡定，有的则是惊吓。

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四个同伴，王重阳一甩拂尘，脸上重新挂上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诸位，可听见仙君方才的警示了？若是现在上山，极有可能会被困在山上，短时间内都无法脱身，若是不上山，咱们就找个清净地等上几天，等雪停了再过来。诸位意下如何？”

黄药师不屑轻笑一声：“区区一场大雪，还能困住我们这些人不成？不如我们从此刻就开始，不论用什么手段，比谁先到山顶，最先到的那人计一分，如何？”

洪七公哈哈大笑着一溜烟先窜出去，只在身后落下一串长长的话语：“如此甚好，叫花我先走一步，药兄你也别落下我太多啊！”

黄药师冷哼一声，提步开始追赶，青色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远远看去，就像在雪中展翅的大雁。段智兴笑呵呵地跟了上去，随后是王重阳，落在最后的反倒是对九阴真经最渴望的欧阳锋。

想到自己有可能得罪了一位仙人，他就怎么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比试上来，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毕竟凡人哪能跟神仙抗衡？

不过，他刚才明明也看见自己了，为什么却没有报复回来，是不屑？还是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过？

一想到这种可能，欧阳锋脸色更沉，称得上硬朗立体的五官，在此时看上去半点不觉得俊朗，只有令人胆寒的阴鸷。

第202章

魈是在一个深坑里发现了猎户的尸体。

他的衣裳有多处破损，一身麻布衣似是在林间逃命奔跑时，被树枝刮得一片一片的。小腿上有猛兽啃咬的伤痕和血迹，又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腿骨和脊椎呈现不自然的弯曲状。

从外表来看，他死去至少已有半月了，因为天气寒冷才没得意保持尸身的完整性，没有出现腐坏的状况。

魈抱了人往出走，恍如没察觉到猎户身上的泥泞和脏污。绕过几颗参天高的古树，他又跟方才那五人打了个照面。见他们没有理会自己的建议执意上山，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错开眼准备继续赶路。

“仙君请留步！”王重阳急急叫住他。

看着少年仙人侧目往来的清冷目光，王重阳上前一步，打量了下他抱着的男尸，忧心问道：“仙君，这是怎么回事？可有弟子能帮上忙的？”

魈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轻轻动了动，他并不喜欢把自己的事说给无关紧要的人听，但看在王重阳态度亲切和蔼的份上，他还是说道：“我受一个孩子所托，进山寻找他失踪多日的父亲，现在人已经找到了。”

发现仙人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好相处，说话间也没什么架子，洪七公和段智兴也凑过来，前者更是伸出手指扒开死者的眼皮看了一眼，然后下了结论：“他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了。”

魈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洪七公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他嘿嘿一笑，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没话找话，想和仙人搭讪呢。

段智兴是个悲天悯人的慈悲人，看着遇难的普通百姓，他免不了叹息一声，道：“这种天气进山打猎，可见是没别的活路了，也不知那个留下来的孩子，在这种世道上要怎么活下去呢？”

魈听闻此话，眸光微动，他想起那个独自穿行在雪天的荒原上寻找父亲踪迹的孩子，心性坚强，又不缺毅力，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