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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两月以来每逢穆侍讲当值便将经筵日讲撤了,以此来磨练穆侍讲的心志,奴才瞧着此举当真是极为见效,听下边儿的小太监说,翰林院如今对穆侍讲议论纷纷甚至有些口角之争。”

庆元帝闻言一挑眉:“如何口角?”

“左右不过是些怨怼、讥讽之言,莫脏了皇上您的圣耳。”廖公公提了一句却又不明言,只余下让人无尽的遐想,更是让人将其放大。

“罢了,这户部一事也已经知道穆家小子的本事了,明日你便去一趟翰林院宣召,让穆家小子来面圣吧!”

庆元帝此前为探知穆苏于户部差事究竟有几分才能,恐提前见穆苏开口问之,戳破他茶楼暗访一事,因而没有召见;如今已知其精通算学,又闻廖公公说起穆苏翰林院际遇,心中难免有几丝愧对,是而开口的如此快。

尚在翰林院案牍劳形的穆苏自然不知道庆元帝一句话便将自己的困境结束,现下仍在苦修庆史,直至繁星当空方才离去,却不知一场鸿门宴正静待其归。

穆苏一入府门便被管家告知前去正厅一趟,心下立时便知今日恐又不得安宁,抬手捏了捏眉心,随即向前而去。

常平侯府正厅灯火通明,常平侯同杜氏两人端坐于厅前,两人面色严肃,常平侯亦是不见了往日的几分笑意,只余严肃于面上。

“父亲,夫人。”穆苏上前行礼问安,常平侯冷声开口:“不知你整日里在胡做些什么,深更半夜才入家门;两月四次经筵日讲皆是被撤,这便是你当的好差事。”

一顿冷言冷语使得穆苏将正欲开口的解释咽下了肚,此时说翰林院事务繁忙免不了又是一番说教,是而也不再开口,冷漠以待。

“侯爷莫要说这些,孩子大了自有他的主张;还是同玉哥儿说说正事吧。”眼瞧着父子俩剑拔弩张,杜氏这才装模做样开口劝说。

“你如今也是快要弱冠年岁的人了,男子成家立业;你母亲为你张罗了一门顶好的亲事,过两日休沐你便上门提亲,让人家知晓你的诚意。”常平侯听了杜氏的劝说,这才开口说起正事,谈及这桩极好的亲事,面上也不禁缓和了几分。

本心不在焉的穆苏听了常平侯这一番话穆苏眉宇间不知何时又紧蹙起来,眼底的厌烦也已是有些藏不住,冷冷开口:“这桩婚事父亲还未曾问过儿子作何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哪里需得你一小儿胡乱主张?”常平侯方才缓和的面色又因穆苏这一句话冷起来,隐隐有些不悦但还未发作,可穆苏却是先发制人。

“父母之命?儿子的母亲可是早已不在人世,且何为父母?父母有生育之恩、养育之恩、教育之恩、扶持之恩。生育之恩自古母为大,儿子敢问父亲除这生育之恩之外,养育之恩父亲可有尽到?教育之恩父亲可有尽到?扶持之恩父亲可有尽到?”

穆苏接二连三的追问让厅堂安静异常,下人们闭口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常平侯面色铁青。

可尽管如此穆苏却并未打算偃旗息鼓,再次开口:“儿子自出生,父亲同母亲感情不和一年到头不曾去过几次正院,也不曾见过儿子几面;母亲去世之后,儿子由祖母照拂。七岁后跟随祖父前往临淮,由祖父教导成人、读书识字,一路科举皆由祖父扶持,衣食住行全由外祖母料理。儿子自认为这近二十年人生同父亲并无多少干系,便是那父子亲情也无几分,左右不过是有些牵扯的人罢了,父亲又何必倚仗父命来对儿子指手画脚?”

“你……你……逆子!”穆侯爷双眼瞪圆,呼吸急促,面色铁青,已是被穆苏这一番话气急,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因着这却也说中了穆侯爷的痛楚,穆苏这嫡长子他确实并未尽到几分为父之责,可即便如此为人子怎能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指责父亲。

杜氏忙上前安抚穆侯爷,转头对穆苏道:“玉哥儿,你怎能对你父亲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侯爷一大丈夫怎能拘泥于后院这些琐事,相夫教子乃为妻者的本分,玉哥儿你这些年在外求学确也辛苦,还是我这做母亲的没做好让你生了怨怼之心,可即便如此你怎能对你父亲说这些话,如你这般说难不成是不想认侯爷这个父亲吗?”

三言两语将穆侯爷的错撇了过去,为其找了个借口心中不会过多愧疚,又火上浇油推至父子关系上,如若穆苏不想认穆侯爷这个父亲,那么又哪里来的世子之位呢?杜氏这一举称得上厉害。

加了一把火杜氏尤嫌不够,继续道:“玉哥儿你是不知你父亲的一番苦心,这门婚事乃是同温伯爵府的嫡女相看,温伯爵乃是礼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员;这一两月你不曾为皇上经筵日讲外面已是流言纷纷,那些官员世家多是拜高踩低的,如若这门亲事能成,那你日后的仕途定是要顺上许多,不至于现下这般困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