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还在找心理医生治病那会儿,那医生跟我说过这么个事情。”霍柏衣说,“他说,日本那边的心理学学界那年有人提出了一个新理论,叫做‘痛苦共享’。”

“意思就是,假设一个人因为一个创伤性事件的经历而患上什么疾病,如果有一个人能和患者共情,真的把他的事当自己的事一样痛得要死的话,患者身上的痛苦就能减轻很多。据说会有一种抽离感。”

“当然,这种理论完全不能用来治疗,毕竟人和人之间其实很难感同身受,共情到这份儿上,对被共享的人来说也很折磨。”

“但是如果要自己来找,风险也太大了,能交心到这层面的人很难找到的。就算是真找到了,可如果某一天这段关系破裂,他就有可能拿你说出口的这段往事伤害你。毕竟越是亲密过的,越知道刀子往哪儿扎才最疼。”

霍柏衣单手捧住他的脸,揉搓了一下,“所以,医生就是单纯跟我聊了一下而已,他让我不要去想痛苦共享这个理论,他说其实这世上没有人真正靠得住,任何人都有伤害你的可能。”

“道理我都懂,可有段时间,我还是会这么想。谁都可以,能不能把这些破事儿从我身上拿开一点。”

“不用全部共情,一点儿就行了,哪怕就只有一丁点。”

“我不骗你,我刚回来,刚到这儿来,重新遇到你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你知道这些事的第二天,我那天早上起来,你坐在我床上,拉着我的手,跟要给我哭丧似的拉着我哭。”

辛青抽了抽嘴角,嘟囔道:“还真是对不起你了啊。”

“没有怪你。”霍柏衣笑了声,“我是说,辛青,我那天看着你,我心里想,去他妈的痛苦共享吧。”

辛青愣了:“啊?”

“我不想什么痛苦共享了。”霍柏衣说,“我以前是真的想看谁因为我这事儿为我哭一次,但是我看见你一哭,我就后悔了。”

“我不想看见辛青哭了。”

霍柏衣伸出来,揉掉他眼角残留的泪痕,“是为了比赛也好,为了我也好,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我都不想看见你哭了。”

“还是喜欢你那时候一天到晚嘿嘿傻乐的那个傻样。”霍柏衣说,“别再难过了,辛青,早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别再哭了。你每哭一次,我都觉得我真不是个东西。”

辛青却被他这几句说得想哭了,他吸了口气:“又不是你的错。”

“我是你师父。我在你旁边你还哭,那就是我的错。”

辛青哑口无言。

他看着霍柏衣的眼睛,他好像从他眼睛里看到了那些他刚拜师时的岁月。那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久得辛青现在都不记得到底都去过什么地方了,只记得去病有一身大黑袍子,他就只跟着那身黑袍子跑了前半辈子。

霍柏衣忽然皱了皱眉,给他抹掉脸上流下来的泪儿:“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别哭了,怎么几年不见,还变成小哭包了。”

辛青嘟嘟囔囔骂了几句才不是,用袖子给自己抹掉了眼泪。

他看了眼霍柏衣,又抱住了他。

“我是心疼你。”他说,“我一想到,你出事刚得病那会儿,肯定特别难受,我倒好,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恨。”

“恨什么?”

“恨我自己。”辛青说。

“……别恨,应该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霍柏衣说,“你就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往坏了极端了想。再说了,当时是我把你推开的,你又什么都没做,都是我活该。”

“你才不活该,你又没错。”

霍柏衣苦笑了声,没说话。

辛青也没吭声。俩人面对面沉默了会儿,辛青凑过去,往霍柏衣身上一倒,又往他颈窝里拱了拱,埋在他发间,哑声说:“我要是大几岁就好了。”

“我要是大几岁……我就做开服玩家。我比你先入游,先打游戏先上榜,然后我就去那个悬崖上蹲你,我做你师父……什么煤炭什么公会,都欺负不到你头上。然后我就去打比赛,我早点出成绩,早点当队长……”

“我就还能在你断联那天,我一张机票我就飞到那个破地方去。我带着翻译,我把你的护照抢回来,我把你也抢回来,我放在自己屋头里自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