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戊寅并不认识这个人,想来应该是同解临渊一起来支援的先锋队成员。没走两步他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名研究员正坐在地上抹眼泪,眼底满是慌张和绝望。其余研究员都站得离她很远,只有一名护卫队员试图安慰她,但对方半蹲的姿势非常僵硬紧绷,同研究员严格保持一米间距,右手也始终扣在腰间的手/枪上。

赵队也站在旁边,无奈又焦虑地皱着眉。见到顶着帕尔默外壳的戊寅出现,他快步走上前,又在发现他身后站着的解临渊时猛地止住脚步。赵队明显对这个引发的半机械人多有忌惮:“……有受伤吗?有没有看见吴小虎?”

“没有。”戊寅平静地说,“吴小虎死了。”

“他……”赵队哑了一瞬,叹口气,没有再多问。

空地上出现了一辆军绿色的运输车,车辆前部载满了长枪短炮,为了腾出载人的空位,整辆车的存储空间被利用到极致,就连车厢外和厢顶也绑着物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前轮胎旁边拧着眉听手下人汇报,高鼻深目,法令纹很重,看样子是他们的长官。

解临渊一出现,他就朝人大喊了一声:“Z!”

戊寅目送解临渊小跑过去,在长官身旁驯服地立正。对方板着脸询问了他几个问题,也不知道都交谈了些什么,只能看到络腮胡长官神情从始至终都格外凝重,严肃且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这名下属,好似对方犯了什么重大失误。

而解临渊的态度始终服从,恭敬,没有因为上司严苛的态度流露出丝毫的不满。

沟通结束之后,络腮胡长官从口袋里给解临渊递过去一只合金手环,看起来颇有分量。后者顺从地接过,将这枚手环扣在左手腕处,调整到合适位置,滑动机关锁定。这一系列动作非常熟稔,仿佛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佩戴手环应当令解临渊很不舒服,帕尔默注意到他眉心不自然地皱了下,虽然十分短暂,却也将抵触的情绪暴露无遗。

接着络腮胡长官从领口摸出一个雨滴型的金属片挂坠,链绳是非常简朴的银色锁链,最大的优点就在于结实。他将拇指指腹贴在金属片上方,十秒过后,伴随着一道微不可闻的识别声,解临渊绛红的眼瞳忽然闪过一连串数据,随即缓缓暗下去一只,如日暮西山,眼眶底部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纯黑色。

他的左肩膀也好似变重了一般,因为支撑不住微微沉下去一小截。

……什么情况?一直暗戳戳从旁观察的戊寅脑袋上方出现一个问号。

这是……熄火了??

备用身体会被他人控制的话,那“他”还怎么使用?

还有解临渊到底怎么处的人际关系?为什么和上级以及其他部门的同事关系这么差?

第5章

解临渊“熄火”的十分钟过后,所有的幸存人员都先后登上了先锋队的运输车,包括那名坐在地上哭泣的女研究员。

即便车厢内十分拥挤,堆满了杂物,她的周围仍旧空出了一臂长的距离,所有人都默契地竭力避开她。戊寅注意到女人上衣肩颈处都被血液浸透了,而且她还不停地试图用脏衣服遮掩伤口,如此欲盖弥彰,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污染者的咬伤。

之所以先锋队还会带着她上路,无非是赌那百分之一她是免疫者不受感染的概率。

百里挑一,这个几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狼烟庇护所里实际登记在册的免疫者也有百余名,不过不会被感染不代表着不会被污染者攻击,它们对人类的脑子一直一视同仁,即便是免疫者,落到污染者群里你一口我一口,也只有死路一条。

车辆晃晃悠悠地启程,众人皆是沉默,耳边只剩下车胎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颠簸的声音,和女研究员哭哭停停的哽咽。

所有人都累得不轻,也包括戊寅在内,好不容易可以在安全的地方休息,他挨着车厢壁转眼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车厢内啜泣的声音已经停了,受伤待观察的那名研究员姿势别扭地横躺在座位上,满脸泪痕,睡得很不安稳。被她占了座位的人也没有怨言,站在另一边单手撑着车顶和他的队友低声交谈。

赵队和络腮胡长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迫坐在了一起,两人明显不对付,互相嫌弃的台词就差写在脸上,二郎腿都翘往不同的方向,双手环胸脑袋扯得八丈远。

戊寅无声地观察一圈,注意到Z1932解临渊也在这辆车上。对方左眼无神地睁着,右眼闭合,睫毛扫下一片阴影,头颅微微垂下,银色长发也因此滑落肩头。他的坐姿十分端正,特别是处在周围一圈睡得东倒西歪的人之中,显得分外鹤立鸡群。他的双手自然搭在大腿上,腰背挺直,不像是在休息,更像纯机械生命处在待机模式。

运输车又是急转又是下坡,颠得其他人东倒西歪,骂声不断,只有他一个人屁股上像装了磁铁一样吸在位置上,除了脑袋随着惯性微微晃了两下,其余端的就是纹丝不动。

戊寅盯着他那只关不上的左眼睛瞧了一会,无声靠过去,拍拍解临渊隔壁那人的肩膀,“换个座位。”

对方原本正在抱臂小憩,被吵醒后不明就里地看他一眼,出于对科研人员的尊敬,这人什么也没有过问,起身就让出了位置。戊寅迅速转身坐下,可还没等他坐稳,运输车直接就来了个惊天大转弯,他猝不及防地往边上滚,随即便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盖住肩膀,又将他稳稳当当地摁回座位。

大转弯结束,在一众此起彼伏骂娘声中,戊寅侧过头,和一只没有半分睡意的红眸对个正着。这人右眼白处的红血丝又重了许多,隐隐透着可怖的玄色。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帕尔默教授?”解临渊的声音温和醇厚,彬彬有礼。

戊寅调整好坐姿,“我有点好奇……”他不懂什么叫委婉,开门见山地问,“你的右眼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