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傲骨

郑春云和齐舒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样一幕。

顾景清盘腿坐在石床上,双手放置在顾奚亭的背部,运功之时,周身气流涌现,淡金色的光芒流转,可他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神君,如何?”郑春云问道。

顾景清停下来,将顾奚亭扶着重新躺下,然后他从石床上下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不太妙。”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顾奚亭时,神色复杂。

涂玉一颗心沉了下去,“景清你说什么?”

“阿玉。”

顾景清看着她,袖间的手紧握成拳,然后又松开,“我刚刚察觉到,阿亭他胸口的护心花……开始枯萎了。”

他的嗓音有几分抖,微不可闻。

涂玉瞪大双眼,一瞬间忘了呼吸。

“你说……什么?”她连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一颗颗滴在了周双双的手背上。

她听不明白什么护心花,却从涂玉的反应中,依稀察觉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心头的恐惧扩大,她望着顾景清,“爸爸,那是什么意思?”

顾景清看着周双双和涂玉,沉默了半晌,然后他走过来,语气坚定,“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顾奚亭又一次回到了雪山之巅的神殿里。

顾景清耗尽心力,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人间的烟火,再唤不醒这位青丘的少君。

护心花枯萎在他的胸口,护住他仙元的那一抹神秘力量消失了,而他还来不及再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仿佛人间十八年,犹如大梦一场,至此已成空。

就好像这个少年,从不曾来过这里,也不曾走过这一遭似的。

那日荒山血战,洛桑的邪魔组织四散奔溃,最终都被天极山的人抓住,就地处决。

洛桑已死,尘埃落定。

从此无数魔修心中都会记得,青丘少君顾奚亭的姓名。

一如曾经霞荫山阳辛神君的那把霜月勾一般,顾奚亭的霜尘剑也成了令邪魔畏惧的存在。

霜月霜尘,一脉同根。

而他们的主人,也是同样的凌霜傲骨。

神殿很冷,涂玉和顾景清并不同意周双双来这里,但他们要带顾奚亭离开那天,小姑娘却一直紧紧地攥着顾奚亭的手,憋红了眼眶,始终不愿意松开。

涂玉和顾景清一见她这样,就不忍心了。

于是周双双还是来了。

裹着厚厚的棉袄,又戴着顾景清送给她的那只暖玉蝉,周双双仍然感受不到一点儿温暖。

她一直忍着不吭声,直到涂玉去抓她冰凉的手。

涂玉在她身上施了法术,周双双才感觉到身体渐渐回暖。

顾奚亭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这令周双双一天比一天更恐慌,她经常会在晚上的时候背着涂玉和顾景清哭。

她真的好害怕啊。

如果他永远都不醒过来,那要怎么办?

有时候午夜梦回,她想起他的一个神情,一句话,一声冷笑,又忍不住埋在被子里掉眼泪。

就好像她还那么小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推进手术室里,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等在手术室外,看着手术室的灯直到灭掉。

后来好几个医生护士走出来,其中一个医生叔叔蹲在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小朋友,对不起,叔叔没能救回你的爸爸妈妈……”

死亡是什么?她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才懂。

那个时候的无助与绝望,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