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身后是永不散去的夜空与血月,沉甸甸压下,直叫人喘不过来气。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尤刃问,“你确定要去见尊上?”

沈星丛点头。

“行吧。”

尤刃道,“位置你已经清楚。不如先把从属契给解了,老子就不去凑这热闹了。”

沈星丛手探过去。

尤刃眼睛发亮。只觉这多年苦闷要就此解放。

等解了契,他就先去杀几个人练练手。增进些功力再去找以前手下复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一定要叫这些人好看!

然而当沈星丛指尖即将碰上他脑门时,却忽然顿住。

尤刃:“咋、咋了?”

沈星丛:“你该不是想着等解了契就去杀人?”

尤刃:“没、没啊。说实话这么多年没动手,我都已经远离杀戾了。”

沈星丛:“你身上有杀气。”

尤刃:“……”

他脆摆烂:“那又如何?魔修不杀人那还叫劳什子魔修!老子堕魔,就是为了随心所欲!”

“嗯。”沈星丛移开视线,“所以世间千万,唯独魔修过得最为自在。”

尤刃以为是在夸奖,凑近过去:“你堕魔已久,就别再考虑那些细枝末节了,多累啊。至此只为自己考虑,有酒今朝醉,也不算枉活这一世。”

世上千万,唯独魔修活得潇洒自在。因只损人利己,没那么多牵挂。

可各人追求不同。

灵渊洲修士自持受天道眷顾,既入仙门,便应悲悯天下救济苍生。

相反,魔修平白得了力量,却只知撷取。为非作歹四处祸乱。

沈星丛曾想过,堕魔之人不能修炼,是否也是因上天动怒收回了这份眷顾。

正统修士多有挟制,一路艰难。会因救人不得不放弃所得;或是权衡之下,损己利人。

这在魔修看来大概是蠢笨,却叫沈星丛敬佩。

也因此,当出现林燃这么一个道貌岸然之辈,才会如此格格不入。

尤刃见沈星丛沉默,追问:“你听老子话了吗。”

沈星丛抬手在他额间点了一下。

尤刃摸摸脑袋,自觉好像发生了些变化,又好像没有。

“改了限制。”沈星丛道,“此后不限魔修,你们之间争端,由你们自行解决。”

尤刃尝试理解了一下这句话意思。就是说以后只要是魔修,他可以随意杀了?

尤刃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接着平下。

不对啊,分明是说解开契约。怎么变成改限制了。

他可没忘沈星丛此行是要去寻魔皇。一旦二人对上,他可不想被卷进去。

沈星丛朝前行去:“若我真要死了,死前会记得给你解的。”

尤刃忿忿:“你分明答应过了,怎么事到临头反悔?”

沈星丛:“魔修出尔反尔不是很正常吗。”

尤刃一时语塞。

是了,他也经常这样。

好歹也算是解了限制。他烦恼是就这么认命,还是继续追究下去。

忽然这时,远处一记飞刀袭来。

他匆忙一躲,那刀刃恰好擦过他发丝,深埋入身后围墙之中。再晚一步,大约是得直接刺进他胸口。

看清来人,尤刃握紧弯月刀,皱眉:“是你们?”

“大人,好久不见。”

几名魔修从暗中走出,各有男女。

一妖娆女子调笑:“大人不去带孩子,跑来咱们无域城做什么?”

其余魔修哈哈大笑。

尤刃冷哼一声,手中刀刃翻转:“来得正好,老子正要去寻你们。”

“大人,提醒你一句,”女子玉指挽着发丝,“咱们之中最差也到了元婴初期。仅凭大人一人,可是打得过?”

尤刃啐一口,直接就举刀冲出。

这些是他原来手下。自从背叛他以后,又对他赶尽杀绝,他早就想好生会会。眼下就算修为不低,他也懒得顾这么多,只想发泄胸中一口恶气。

众魔修散开。

“大人息怒,这回咱可不是来找你的。”

尤刃挥舞弯月刀:“事先偷袭还敢说这等废话?”

“那是没想到大人也在,一时激动。”女子笑着隐去身形。

“我们是奉花好容花大人之令,前来迎接新主的。”

尤刃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退去沈星丛身旁。

“喔不对,准确来说……”那人视线投向沈星丛,笑容越深。

“是来迎接新的男宠。”

似是察觉到什么,李越候在殿外,转头侧望。

外方是无穷尽的深渊,弥漫着散不去的灰雾。血月映照下,仿佛渗出几滴红色。

无域城是最靠近魔宫的城镇。但倘若平常没什么大事,断然不会如此吵闹。

他已分神期以上,耳力甚佳。清晰听见无欲城深处传来争斗,以及各方灵气炸开。

莫不是花好容那厮在捣乱。

李越皱了下眉,准备待会儿好生警醒一番。

正想着,就听殿内传来动静。

他连忙开口:“尊上,打扰您了。我这就去无欲城瞧瞧情况,让他们尽快安静下来。”

少顷,里处传来男声:“谁来了。”

“这……”李越确不知情。

他猜测应是花好容那几名手下。可面对尊上,他不敢拿不确认的消息糊弄。

“我这就去查探,尊上放心。”

他话落没多久,便见殿门从里侧打开。包括他在内的几名侍女侍从连忙跪下,眼观鼻鼻观心。

但身前人并未搭理他们,径自朝外。

李越保持身子半弯的姿势,起身去追:“尊上,您这是要出宫?我马上去安排座驾……”

身前人依然没理他。直到行至一窗旁,停下。

漆黑眼底映着无边无际的深渊。而那深渊之后,依稀能瞧见掩于浓雾后的城镇。

方才那熟悉的气息波动,正是从那方传来。

原本深不见底的眼瞳仿佛泛起波澜。

如同淤泥深潭中投掷了一枚巨石,久久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