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楼兰(二更) “长公主,我们圆房吧。……

礼部花了数天时间,经过比对生辰八字、占卜六爻八卦、夜观二十八星宿,最终挑出的良辰吉日在六个月后。

闻澄枫起先嫌这个时间太晚了,想把日子往前提一提。但礼部却对此为难说,并非他们刻意拖延,实在是因为陛下的生辰在即,礼部与六尚局在近三个月都得忙着操办陛下的千秋宴。

这是闻澄枫登基后的第一个千秋宴,自然隆重。届时,各藩地与番邦都会派使臣前来颢京献礼,北魏作为东道主,排场气势不能弱了。而闻澄枫又要求封后大典也务必举办的气派华贵,两件都是极花银子的事儿,倘若时间挨得太近,只怕国库紧张,难免缺了后者。

这才不得不将封后大典稍稍延期些。

被经由提醒,闻澄枫才想起来他还有千秋宴。

自从十二岁离宫去到军营,他就再没庆过生辰,这么多年,险些都要忘了自己的生辰在几月几日。

闻澄枫应了礼部选的吉日,随即便要去瑶光殿,想着亲口将封后大典的消息告诉姐姐。可他刚一进门,就有宫女迎上前行过礼后告诉他,虞主子今日一大早就出宫去了。

又出宫去了?闻澄枫皱眉。

他昨日下朝过来,虞清梧便不在。闻澄枫只当她在宫里待得闷,出去玩了。后来自己批折子批得忘记时间,等搁笔吹灯已是亥时,再来瑶光殿见屋内一片漆黑,虞清梧已经睡下了,比寻常就寝时间早些。

他又当她白日玩得累,难免沾床困倦,便没有进屋发出动静吵到她,自己独自宿的永泰宫。

可昨儿踩着宫门下钥时辰才回来的人,今日竟再度早早出宫。按理说,虞清梧不是贪玩喜闹的性子,且接连出宫也没有同他提及说起,怎么看都不像是虞清梧的行事风格。

闻澄枫不免狐疑追问:“她可有说出宫去做什么?”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

而她口中不知的人,此时正一袭青衫,以素簪束发,手握一柄折扇翩翩摇着,浑身男子打扮走在街头。上任翰林院编修在半个月后,虞清梧得先习惯习惯这幅模样,也需要练练低沉嗓音。

至于出宫的缘由……

前日她偶然听闻,六尚局已开始筹划陛下的千秋宴。虞清梧算了算,今年六月十六,恰是闻澄枫十八岁生辰。

虽说古时男子二十弱冠算作成年,可依照现代的说法,则是十八成年。所以在虞清梧这里,过了此生辰,便是闻澄枫真正成人了。

她想给他送个别出心裁的生辰礼物。

可闻澄枫如今到底是皇帝,各地献给他宝物数不胜数,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落在他眼里都不会稀奇。虞清梧思来想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只有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才能在心意上胜出几分。

她昨日出宫寻了个雕刻手艺精湛的老匠人,花去好一番口舌才终于让对方答应教她雕玉。今日,则是来城内各大玉石铺子逛逛,看能不能淘到美玉。

虞清梧走进颢京城内最大的一家玉石铺。

她似乎运气颇好,正巧有几块独山玉原石运来店中。虞清梧请店掌柜允自己去后院瞧一瞧这开玉原石的过程,倘若开出的是好玉,她便将整块都买了。

而当一点蓝绿色露出,虞清梧就知道,自己荷包内的银票,只怕全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她前日翻阅大量书籍,又寻来宫里司珍特意了解过,独山玉中当属色泽蓝绿的半透明状最为珍贵。再瞧眼前开采出原石的玉质细腻,近似翡翠,俨然是绝佳好玉。

虞清梧给店掌柜付了银子,定好时间明日来取货,而后便准备去老匠人那儿学手艺。

她走到前店,突然听见一阵争吵声。虞清梧原本不予理会,可那聒噪争执声中有一方说出口的官话音调极其变扭,不似中原人,惹得她不禁朝声音源头瞥去一眼。

果然,站在柜台前的公子哥儿浓眉大眼高鼻梁,典型的异域相貌。

他朝着店伙计比划,一字一顿绕着舌头道:“我阿兄说过,中原的一两银子等于我们楼兰四个铜币。你说这块玉卖五十两银子,所以我给你二百个铜币,你把玉给我,没有错的。”

店伙计明显已经跟他解释半天了,有些不耐烦:“这位公子,我也说过很多遍了。咱们店里不收来历不明的银钱,你出门左拐,去钱庄把铜币换成银两再来买东西,成不成?”

“为什么不收我的钱?”这位楼兰公子似乎没听懂伙计的话,他着急地指了指桌子上钱袋,“这里,正好二百个铜币,我可以数给你看。”

店伙计看都不看一眼,轻蔑埋汰:“谁知道真的假的,走开走开,没银子就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他说着,拿起那钱袋像扔垃圾一样往门外地上一丢,摆明了是送客的态度。

见银钱被丢,楼兰公子登时急得跳脚,立马跑出去捡。却不料虞清梧快他一步,将钱袋子托在掌心掂了掂。

“还给我!”楼兰公子蓦地瞪大眼睛,出手便要抢夺。

他五指弯曲成鹰爪,近身上前的速度很快,可见有些武功。虞清梧灵巧地闪身躲过,同时往伙计面前放了一锭银子:“把他想要的那块玉拿出来吧,我替他买了。”

店伙计分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但他是生意人,只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好,依言将拿出玉石摆在台面。

虞清梧朝楼兰公子扬了扬下巴:“就当我用五十两纹银换了你两百铜币,那玉石,兄台且收好了。”

语罢,她顾自离开玉石铺子。

那楼兰公子收回五指疑惑挠头,他好像也没听懂虞清梧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了眼店伙计包好的玉石,琢磨着刚才那人应该是帮了自己,于是踮起脚朝着虞清梧走的方向大喊:“谢谢!”

吐字不清的官话传到街市上显得格外突兀,琴月不禁抿唇轻笑:“那位异域公子可真有意思。”

虞清梧抽开钱袋子,从里头拿出一枚铜币,被阳光折射出熠熠金辉:“我倒觉得他古怪得很。”

“一口腔调像是初学汉话才有的不自然,但他讲话的语序逻辑却很清晰,未免本末倒置了。”虞清梧道,“一个当真听不懂复杂汉话的人,换成自己说话可不会语句通顺。依我看,他那副样子,明显是装的。”

“而且你没瞧出来吗,她虽身穿男子衣着,但明显和我一样,是女子。”

琴月微愣,她还真没瞧出来。

不由自主转头回看,却见那人还站在玉石铺门口,目光紧紧落在她们身上,琴月连忙收回视线。

“既然姑娘都察觉到她是装的了,为何还要帮她?还有这袋子铜币,万一是假的,咱们岂不就亏大发了吗?”

虞清梧把钱袋揣进怀里:“所以得去钱庄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两人身影拐进钱庄,最后一点衣袍也被木门遮挡,立在玉石铺外边的楼兰“公子”才终于敛眸看向手里握着的玉石,勾唇低低一笑:“终于被我找到了。”

听不出半点异域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