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些疑惑地对望了一眼, 程彻当先站起身, 走到院门口向着街上张望, 只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回来了:“是昨晚那个瞎眼老丈,就是那个殷大状的爹!”
易微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道:“他又闹什么啊?”
沈忘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烧饼,略一净手便欲往门外去,柳七也跟着站起身, 低声道:“我随你同去,那老人身体过于肥胖, 体质又虚弱,气性偏极大,我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
见柳七都起来了,易微和霍子谦也不肯吃了,一帮人呼啦啦地往门口行去。
殷老丈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时着一身丧服,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独自一人对抗数名衙役,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那几名衙役也不敢碰他,只是好声好气地将他围拢在中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我要报官,把你们大人叫出来!就那个……京城里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殷老丈粗声大气地嚷着,引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我们大人正在用膳,你要报官我们正常受理便是,无须劳烦大人。”
“我不管,他答应我的,要把我儿择善从阎罗殿救回来!”殷老丈无神的眼睛像蒙着羽絮的玻璃珠,看上去让人心里发寒,众衙役都下意识地别开头,不想与他对视。
“你儿子死了便是死了,我们大人怎么可能答应你这么荒唐的要求!”为首的一名衙役不乐意了,他原先是济南卫千户彭敢手下的一名兵丁,名叫花添彩,父亲是秀才,因此识得不少字。去年从货郎手里讨了本几乎翻烂的《沈郎探幽录》,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对沈忘崇拜非常。今年听说沈忘手底下缺人,第一个便找彭敢报名要来县衙帮忙。
现在听这殷老丈胡搅蛮缠,衙役花添彩心中不忿,音调自然拔高了些,正好让赶来的沈忘听了个清楚。沈忘拍了拍衙役的肩膀,温声道:“添彩,我的确是答应了这位殷老丈,会把他的儿子殷大状从阎王爷手中要回来。”
花添彩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死,怔愣地看着出现在身后的沈忘,却听沈忘信誓旦旦地胡诌道:“可阎王爷却对我说,无忧啊,这位殷择善乃是寿终正寝,昨夜的那场大火是他命中该有的定数,这一无冤屈,二无宿怨,凭什么把他换回去呢?”
殷老丈正倾着身子仔细聆听,闻听此言,摸索着抓住沈忘的手,用力地攥着,一叠声道:“谁说没有冤屈!大人,你就跟阎王爷说,吾儿择善是被那贱皮子的奸夫害死的!阎王爷要收人,就把那奸夫和贱皮子收了去,不要收我儿啊!”
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将胸前的衣襟浸湿了一大片,看上去可怜非常。可偏生他手劲极大,攥得沈忘龇牙咧嘴,暗暗用力往回抽着手。
“殷老丈,阎王爷那儿的规矩和咱们这儿一样,捉贼捉赃,捉奸成双,红口白牙的冤枉人可是不行。”在程彻的帮助下,沈忘终于把手抽了出来,轻轻揉搓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