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劲。

江冽抬起手,掌心还有一滴刚才米丘激动时落的泪。她据理力争,愤怒反驳,确实让他心生触动。

父母是人人敬仰的大侠,他确信就算整个江湖坠入地狱,他们也都能纯净到底。

她也如她所说的般,在面对药王谷的威胁时,可以暂时忘记杀父之仇,坚持他们的约定从容不迫,不畏生死。在明明知道自己入魔之后,本可以一刀杀他了之,但她会为那个莫名的“救命之恩”甘心留下,彻夜照顾,即便差点被他吸干全身的血液,也无怨无悔。

她如此说,也如此做,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第一个和父母一样,善良到愚蠢的人。

然而,就是不对劲。

掌心的眼泪马上就要蒸发。他想到早上的眼泪,米丘还未醒来时的眼泪。

每次他入魔之后醒来时,如同全身浸入化骨池,身体神智无一不无力,难以控制。仿佛自己的血肉变成了没有触感的烂肉,他只是一缕孤魂,艰难摆弄这具躯壳。

然而这一次,他缓缓醒来。

像是坠在云端。

一睁眼,就感觉到嘴里的血腥,他对血腥早已习惯,因此并不意外,直到他看到了怀里的米丘。

不知是对方没有死让他更意外,还是对方在他的怀里更让他震惊。他从未处理过这样的情况,因此一时失神。

直到米丘哽咽了一声。他这才发现她的左手紧紧地攥着刀,无力地搭在他的脊背上,那是一个用力就能扎穿他的姿势。

然而右手死死地攥住他的领口,像是婴孩一般向他的怀里钻去。脸上泪痕未消,灰尘、血痕混在一起,狼狈而又……

她闭着眼,哽咽着,嘴里似乎还在骂什么,江冽听不清。

他只看到她的眼泪。

她不是没有哭过,因为她的爹,因为她的心软,因为她的坦然赴死,然而没有一次,让江冽回不过神。

溢了满脸,堆叠在眼角和鼻尖,在她的每一次哽咽中坠在他的怀里,洇湿了衣衫。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抹下她的一滴泪。

那是不一样的眼泪,有什么不一样他却说不清。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回想起昨夜自己做过的事,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怀疑是错觉,于是检查了一下她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一点伤痕,但上面带着血痕,可以看到是反复吸允沾染上的。

然后顿了一下,小心地将掰开她的唇瓣,指尖沾到了一丝血痕。

那是他的血。

一切应召了他的记忆,他吸了她的血,又把自己的血给了她。

江冽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起来,看到地上被两人的脚印踩得乱七八糟的秘籍,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世人眼里的欲望之集,原来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

他感知到洞外的河面有涟漪动了一下,却不知为何一直在他的胸膛回响。

一只虫从河面掠过,涟漪回荡,江冽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