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墨色的工作服,站在铁轨边,踩着鸽子蛋大小的石子,看着两条钢制的轨道或平行,或交错地延伸至远方,觉得自己的人生恍若一梦,虚度的光阴永远追不回来。
铁轨边有一簇簇的野菊花,嫩嫩的黄色流动,有野狗会跑过来用鼻子使劲嗅,或将之咬成锯齿形。
黄昏时分,斜阳西去,铁轨边空旷一片,望过去像是和天际融合在一起。
微微的犬吠声,我慢慢踱步,我是喜欢这一刻的静谧的,也许到了一定的年纪,人都是希望安静的。
想起那个一直渴望飞翔的诗人最终选择卧轨自杀,最终融入他诗中的世界,血液,火焰,奔腾,燃烧。
生命竟是如此顽抗,却又是这般脆弱。
坐在草地上,望着天空,黑夜从大地升起,又是一天结束了。
每天都有固定的一段时间想念楚竞,也会想以前的事,大学生活,监狱生活,流离的生活,很多悲欢喜怒都过滤尽了,现在回忆那些一点也不难,只是回忆,只是过去的事。
也会想起他。
虽然面容模糊,却依然能够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日子。
现在想来,当时所谓的幸福也大多是自己臆想,营造的,现实也许一直是冷静,理智的。
最终还是输了,输到一无所有。
那份情感,那份惯性的情感,我想终于是像母亲肚子里剪断脐带的那块肉,从我心里消尽了。
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
但半年后,还是再次遇见了他。
那天,陪楚竞爷爷去医院检查,看到一对夫妻正从产检室出来,长发的女人穿着粉色的棉绒裙,挺着浑圆的肚子,微微靠在一边的男人怀里。
男人正是他。
像看万花筒似的,一切好似斑斑驳驳,脑子里只是零零散散的碎片,好久,才看清他的样子。
和想象中的不同,他瘦削了,头发依旧很短,穿着黑色西服,和很多很多年前的颀长背影一样,只是微微驼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