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花明城本就跪着,为了表达他内心的惶恐,把头更低了一些,颤抖道:“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属下是属下,您与我,永远是云泥之别。”

贺子琛把信甩到他的面前,“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

穿夜行衣的人道:“回殿下,除了这些,确实是找不到其他的了。”

贺子琛居高临下地看着花明城。

“我知道,你同你的父亲有十几年的父子情,不然也不会本宫派你办个事情,你磨磨蹭蹭到现在。”

花明城伏在地上,“殿下是主子,自然高于一切,实在是属下没找到机会。”

“罢了,”贺子琛转了转扳指,“这些书信,除了能证明当年罗贵妃与你父亲花温杰有私情之外,并不足以证明你是本宫的亲弟弟,也无法……证明贺千笑并非皇上的亲生儿子。”

花明城浑身一颤,似乎是想抬头,最终忍住了。

贺子琛道:“五一,帮本宫把信给捡起来。”

名叫“五一”的人俯首,把信一张一张捡起来,又交还给了贺子琛。

贺子琛随手把信一折,淡淡道:“行了,还是以前的规矩,去侧门找本宫的人,让他们送你出宫。”

花明城听话道:“是。”

待花明城一走,五一瞬间道:“主子,这信中明明写了不少关于六殿下的身世,您为何要骗花大人……”

贺子琛斜睨了他一眼。

五一瞬间噤声。

贺子琛问:“这信,保证花明城没看到过吧?”

五一道:“回主子,信从头到尾都是属下找的,没让花大人碰到一星半点,”

“你办事稳妥,我一向放心,”贺子琛对着殿门口出了下神,片刻后,扯着唇角道,“这花明城野心太大,不是个安分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他确实是皇上亲生子,那这皇宫中,可有得闹了。”

五一又问:“那殿下,皇室血脉不纯,咱就如此坐视不理了?”

“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贺子琛把信仔细装好,喝了口茶,“我抓着六弟……不,是贺千笑。”

五一见他高兴,不明所以。

“我抓着他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他在我这里,已然没有任何的竞争资格,”贺子琛收敛了下,“只要我登基,那这天下就还是贺家的,他左右不过是一个小王爷,又能如何?”

五一低下头,“五一受教了。”

又过了几日,贺千笑在府中,听见了外边的爆竹声。

这时已经是暖春,花开的正盛,花枝都快探出墙去,稍微在花树低下一站,便能落得满头的花瓣。

贺千笑问袁圆:“今日是什么节?这般的热闹?”

“殿下,今日不是节日,”袁圆道,“今日是许状元游街的日子。”

贺千笑愣了一下,连忙跑去大门前,巴着门缝看。

状元游街!这么有名的场景,他竟然没法看了!

他也不是什么学者,只是单纯的想长长见识,凑凑热闹罢了,在府中憋得他快出内伤了。

袁圆却疑惑道:“殿下,许公子游街,您怎么这么激动,不是已经不喜欢……”

贺千笑让他闭嘴,“啧,你不懂。”

袁圆确实是不懂。

贺千笑从小生活在皇宫,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状元游街也是见过的,既然对许决明已经无情了,应该不会觉得好奇了才是。

贺千笑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泪流满面。

他只是只小土狗,他什么都没见过。

巴着门缝看了一上午,最终什么都没看到,贺千笑不得不作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许决明就来了。

许决明没了高头大马,身边也没仆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身穿红色的状元袍。

寒窗苦读数十载,皆在这身袍子上了。

他只是想让贺千笑来看看他如今的模样,可是过来后,才想起来,贺千笑被禁了足,任何人都不能来探视。

他站在了昱亲王府门口,最终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道:“昱亲王府谢绝客人来访。”

许决明坚持道:“我想见你们王爷一面,还烦请通报一声。”

那人道:“真不行,公子,您还是早早回去吧,别叫小的难做。”

许决明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好在,贺千笑的住宅僻静,周围的邻居非富即贵,不是爱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也不会有狂热的百姓扑过来。

他犹不死心,不想走。

正在这时,他听见大门旁的围墙边,有石子落地的声音。

他缓缓后退,往墙上看了一眼,就看见贺千笑骑在了一颗树上,正朝他望过来。

那棵树结着粉色的桃花,纷纷一片,贺千笑稍微一动,头上便落满了花瓣。

由于爬树,他还有些喘,嫣红的唇瓣长着,稍微一张嘴,雪白的贝齿若隐若现。

许决明望着眼前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而贺千笑也望着他。

红色的状元袍在许决明的身上,更显得他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哪怕没骑马过来,贺千笑也能想象到他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看成游街,看看状元郎也是好的。

许决明同手同脚地上前走了两步,再开口时,还有些卡顿,“殿、殿下,小心摔着。”

贺千笑道:“放心吧,小圆子在下边接着我呢!”

许决明又上前几步,自下而上地看着他,找出想了许久的借口,“殿下,我忽然想起来,借给殿下的话本中,有一张我同父亲的家书……”

“家书?”贺千笑愣了一下,“我话本都看完了,没见到什么家书啊。”

许决明接着道:“那想必是我记错了。”

贺千笑今日对他,有种状元的滤镜在,感觉他干什么,都带着点学霸的帅气。

他连忙道:“能让你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找过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书信吧?”

“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许决明一向淡漠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笑意。

贺千笑老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是在哪里。

他还想帮许决明再找找书信,没想到许决明拒绝了他,随后低下头,喃喃道:“是我记错了。”

贺千笑奇怪地看着他。

片刻后,许决明已经恢复如常,冲着贺千笑一拱手,对着他告辞。

贺千笑看着那抹红渐行渐远,不等他彻底消失,便从树上一跃而下。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的光景,已经入夏,许是皇上想让贺千笑进宫陪他用膳,又想起来他在禁足,干脆传出一道旨意,说想看看贺千笑思过的成果,宣他进宫。

这对贺千笑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他在王府熬的第几日了,王府里的花草树木都被他给霍霍了个遍。

眼见花草都快被他给愁秃了,终于迎来了解放。

贺千笑进宫的时候,宫中的树才发出嫩芽,眨眼花都开过一轮了。

皇上正在批奏折,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看见他来之后,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故意板着脸,“许久不见,朕倒是快忘了有你这号人了。”

今日太监总管也在,站在皇上的身边搭腔,“皇上最爱逗六殿下,先前用膳时,皇上都把大殿下的名字叫错了,如今六殿下来了,皇上瞧着也高兴一些。”

皇上放下折子,笑道:“就你多嘴,掌一下嘴!”

太监总管假模假势的打了自己一下。

贺千笑这才放下心来,明白皇上并没有真的忘了他。

他也笑脸相迎,“儿臣思过这些日子,甚是想念父皇呢,这不,还特意为父皇抄写了静心经。”

皇上一脸狐疑,“哦?你居然也有静下心来抄书的一天?拿给朕瞧瞧。”

贺千笑特意模仿的原主的笔迹,为此还有点心虚。

但是他要是思过这么长时间,一点事情也不做,皇上再喜欢他,也会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

皇上看了半晌,才评价道:“抄写倒是不错,只是,你的字退步了。”

好歹是蒙混过关了,贺千笑道:“儿臣先前荒废过一段时日,再捡起来确实有所退步,只是,为了父皇,儿臣哪怕是抄到手都废了也甘愿。”

“油嘴滑舌,”皇上明显被取悦到了,又纠正他,“学习这种东西,只能是给自己学的,没有为别人学习的道理。”

贺千笑低头,“儿臣受教。”

门外传来个脚步声,掀开了书房的帘子,那人跪下对着皇上道:“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皇上捏了捏鼻梁,道:“正好,传他也进来吧。”

不多时,贺子琛缓缓走进来,先对着皇上行了个礼,皇上道:“免礼,你六弟给朕写了副字,朕觉得他退步了,你来瞧瞧呢。”

贺子琛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贺千笑一眼。

贺千笑老感觉他今日的眼神颇有深意,可其中包含了什么意思,一时半刻的却是弄不清楚。

贺子琛看了看字,道:“回父皇,儿臣觉得,不止是退步了,都像是换了个人。”

贺千笑一惊,心里怒骂了他两句。

这人恐怕是他的一生之敌。

皇上脸沉了一下,“这么说,你觉得你六弟假手于人了?老六,你来解释解释!”

贺千笑跪下,心中冷静,嘴上撒娇道:“父皇,儿臣抄书的茧子还在呢,王府里那么多的下人,都是看着儿臣抄的,怎么可能假手于人?”

皇上看了他片刻。

片刻后,忽然一乐,“行了,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朕逗逗你,你又当真了?”

贺千笑松了口气。

“所以说要你好好读书,”皇上道,“就你这字迹退步的,你皇兄都觉得和你不是一个人了,羞不羞愧?”

贺千笑道:“是,羞愧。”

然后暗暗瞪了贺子琛一眼。

不巧,这一眼恰好被贺子琛给抓了个正着,他慌忙收回视线,没想到贺子琛不怒反笑,神情也不见生气。

皇上道:“走吧,陪朕去用膳。”

皇上说用膳,膳食必定已经备好了,两人跟在皇上的身后,贺千笑走的位置,比贺子琛要次一些。

这边正走着,贺千笑就感觉手上一热。

他连忙扭头,发现贺子琛握住了他的手。

贺千笑惊了一下。

“都快入夏了,六弟的手怎么还这般凉?”贺子琛神情自若,“怕不是体虚?不如改日叫御医到你府上瞧瞧。”

贺千笑觉得他是疯了。

问题是,他想把手抽回来,居然抽不动。

而且这人说他体虚?他身体好的很,谢谢。

皇上从轿撵上回过头来,瞧见二人拉拉扯扯,只当是兄弟感情好,微微一笑,又扭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皇上:只恨当初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