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美人挑灯看剑 吾九殿 2005 字 2022-09-04

弱小无用,天真愚昧。

如果它们当年能将神君挽留在朝城,神君是不是就不会战死?如果它们不要那么软弱,只知倚靠荫蔽自顾己身,两耳不闻天下事,是不是就不会一直到近百年后才知道神君已死?

不敢同战,不能收骨。

空蒙恩庇,无一还偿。

神君怎么就庇佑了它们这样的废物?它们这样的废物,到底又是哪里来的颜面苟活在世上?

一代复一代,愧疚砭入肌骨和魂魄,神君一日不归,朝城一夜不得安眠。

可等到神君穿过迷雾归来,蜉灵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年岁最小的赤狸难以抑制地嚎啕如婴孩。

——朝城的神君,您的白衣怎么就被血染红啦?

当初言笑晏晏的云中仙,您怎么就哭了?

“朝生夕死,犹有一昼。夕生朝死,犹有一夜……”蜉灵们手拉手,忽拜忽起,绕石台轻盈起舞,他们足尖虚虚点过的地方,泛起一圈又一圈幽荧的涟漪,开成一朵又一朵虚妄之花,纷纷扬扬,落在少年身上,悄无声息地没进他的身体。

每一朵幽荧之花开出,便有一分潜藏在朝城地底的气机被引出,回到它原本的主人身上。

拜的是恩。

是神君怜我卑苦,是神君赐我与城,是神君赠我净土,是千年万年朝城精灵山怪得以无忧无虑的恩。

以朝城一瓢薄水,还神君浩海深恩。

“以昼赠君,红日不坠。以夜赠君,清风不催……”

地底白玉圭渐升渐高,最后自丹华树中空的木心中飞出,悬卦在虚空中,若一轮皎洁的月亮照在终于重逢的神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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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向东,自东向西,自南向北,光同时在南北子午东西寅卯上奔流而过,所过之处,所有灯一起亮了起来,各色各样的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最后冲上天空,化作一轮照亮虚世的明月。

月凉如水,流过仇薄灯的脊背。

他趴在靠窗的木桌上,压着一本《山海志怪》,安安静静地睡着,扣在书脊上的右手冷白如雪,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师巫洛环着他,始终将哀魂的悲哭阻挡在外,一直到明月升起,才松开手,以指尖抹去书脊上的烫金刻字,换成了另一本美好幸福的故事。

他收回手,望向窗外。

银灰的眼眸一如冬日初雪。

雪下起来了。

虚世淅淅沥沥的残余化为了纷纷扬扬的雪。

黑瘴在雪中消融,骷髅在雪中重生,倒塌的广厦高楼拔地而起,龟裂的大道恢复成平整坦途。初雪将天空中的所有阴云灰霾都洗净了。雪中,窗外树上新多了叨叨不休的鹦鹉,池塘边多了许多轻飞慢回的蜉蝣,教室里多了一个横阔竖圆的胖子,一个舞文弄墨的浪荡子……

师巫洛耐心仔细地重建虚世里的一草一木。

抹掉所有阴霾,抹掉所有狰狞,要明媚灿烂,要温暖无霜,要热热闹闹,要人人都爱他。

要送给他一个繁星漫天的世界。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仇薄灯戴着那一张巫傩面具,走过大山大河,如果遇到什么凶险,他会把面具摘下来,放进袖子里。师巫洛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人间的丑恶,我不想让你看到。等我建好四极,定好经纬时岁,我送你一个清平美好的世界。

可没有那个清平美好的世界。

那位要建四极定经纬的神君从云中坠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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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圭从空中落下,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