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对入朝堂 一个十三 2926 字 2022-09-04

关于季思这个人孔令秋是早就知道的,比季思知道自己还早了许久,他知晓这人最痛恨的便是提及出身这事,生怕旁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拼了命的往上爬为的也是洗掉娼妓之子这个称呼,因此当他轻描淡写将这事摆明面上来说时,孔令秋是真心有些不解了,盯着人面部瞧了瞧,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饮了口酒,也跟着笑了笑,“季侍郎倒是看得开。”

“那还是比不上孔侍郎,这梁王失势,孔侍郎倒像个没事人儿一样,这叫什么来着,哦,临危不乱大将之风。”

“原来这酒不是交心酒,而是鸿门宴啊。”孔令秋骤然笑出声来,算是明白季思今日种种是何用意了。

“非也非也,”季思摇了摇头,“这酒自然是交心酒,但这宴却不是鸿门宴。”

“哦,是吗,”孔令秋挑了挑眉,“就是不知道今日请我吃酒的是季侍郎还是另有其人。”

后面的四个字念的又慢又重,像是两人都知道这“其人”是何人,季思笑意不减耸了耸肩,“看孔侍郎怎么想喽,这同谁吃酒不是吃,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又何必在意呢。”

“季侍郎也不用特意来套我话,观望观望我是个什么态度,梁王这事我是的确不知,他失势我也的确忧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可不想失了这礼部侍郎的位置,”孔令秋放下酒杯语气淡然地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的理我也是明白,先再次谢过季侍郎今日这杯酒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敬了季思一杯,随后起身稍稍整理衣衫,“这时候也不早,便先告辞了,等有机会换我轻季侍郎吃酒。”

“外头天冷的很,我就不送了,慢走。”季思冲人点了点头。

等人出了屋季思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散,神情凝重的盯着桌上的酒杯,他刚刚故意顾左右而言其他,特意以李弘炀为诱饵,让孔令秋分不清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一番对话下来,孔令秋看似说了很多实则什么也没说,不过倒是能清楚的一点是,李弘烨对他而言的确没有那么重要,这人身上巧合太多,由不得季思不多想,可越是这样季思越是想不明白了,难不成是自己多虑了?

想不懂想不懂。

他将酒饮尽叹了口气。

叹息声在屋里散开,晏怀铮推开门时听到的就是这声音,他将房门关上,屋里的热气打在身上让人有了几分燥热,他摘下斗篷递给一旁的小太监,缓缓走近躬身问道:“殿下在为何事烦心,这老远都听见您的叹气声,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弘炀神色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你自己瞧瞧吧。”

晏怀铮接过抖开大致略过一遍,一直看到最末,表情也变的复杂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压低着嗓子着急道:“殿下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里面说的可是真的,这要是真的那可真出大事了。”

“从曹为远府中搜来的,”李弘炀冷笑了一声,“他这次瞒着孤私自行动,本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却未曾想还有意外收获,这老匹夫平日里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倒是孤小看他了,这老不死的早就留了后路。”

听李弘炀这么一说,晏怀铮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心中已然信了五分,皱着眉头道:“这曹为远是皇后娘娘兄长,不应当啊。”

“有何不应当的,”李弘炀怒极反笑,“她连自己亲儿子都能下得去手,一个异母兄长,能真把他放在眼中吗,曹为远许是明白这点这才留了一手,若是真撕破了脸,那也拼个鱼死网破谁都讨不了好,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倒是没人去提防让他钻了空子,呵。”

晏怀铮不敢接话,他心中知晓李弘炀的怨愤是来自什么,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轻易开口,垂着眸听着这番话,等话音落下才不确定的问:“那依照殿下的意思,这东西……”

话未说完,李弘炀却明白了话外之意,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纸上,摊开双手,一旁之人立马清楚用意,急忙上前将手中的信纸放了上去。

李弘炀再次看了看这张信纸,将上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瞧的认真,随后好似自言自语般开口,“宫里不少皇子特别羡慕顺平,毕竟常妃待顺平是真的好,比起其他更关心的顺平快乐与否,想必寻常人家的母亲对待孩子也是这样,都是怕磕到碰到饿了冷了,可皇室不正常的人太多了,勾心斗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哪来几分真心呢。”

他自嘲的笑了笑,晏怀铮有些担忧,斟酌着劝慰,“殿下,多虑了。”

这次李弘烨揉了揉眉心没接话,只是将那信纸又递了回去,站起身缓缓道:“烧了吧,于公于私这东西存在都是个祸患,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些尘埃落定的事就没有再旧帐重提的必要。”

说着,李弘炀走到窗前,窗户被杈杆支起呼呼的冬风挂了进来,屋外是白茫茫的一片,绿植红墙被白雪层层覆盖,依然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雪下的小了些,他将手伸出窗外,掌心落了几朵冰晶样的雪花,没一会儿就被融化,只留下一点湿润的凉意。

“这宫里的雪,冷得很。”李弘炀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来,显得格外悠远。

晏怀铮心中思绪翻涌,走到用来取暖的火炉胖,一旁候着的太监立马识趣的将炉鼎掀开,里面的木炭烧的通红,滚烫的火风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好似毛发都被烧的蜷缩起来,他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信纸,随后将之揉成团丢进了火炉中。

纸张刚一接触到炭火,就被火舌吞噬,火焰一点点满眼开来,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点黑灰,火舌还未吞噬到的角落,隐约可瞧见一些字词,却因缺失看不出说的是些什么,七年,宛妃疯病,皇后,冷宫大火,以及五皇子。

火焰慢慢熄灭,纸张完全变成了黑灰,炉中的木炭发出了滋啦声,混合着呼啸的风声,冷与热,近与远,都显得那么不真切。

梁王离开临安谪居封地的旨意,是在冬月下旬的时候定下的,满朝官员本以为皇上会念着情谊,让梁王在京中过了正旦节再出京,毕竟当日那话说的清楚明白,“未得召见,不可私自回京”,这要是十年八载没得召见,那不得一直待在封地了。

可众人依旧低估了承德帝,赶在正旦节前让梁王离京,也另一方面代表是真失望,听闻连端妃都以教导无方的罪名降为嫔级,在宫中闭门思过,正是这一件件事让本还持有观望的态度的梁王一派彻底清楚了如何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本来扶持梁王便是希望他日梁王登基,自个儿能跟着飞黄腾达步步高升。

可如今梁王是不行了,那拥护谁不是拥护,没了梁王不是还有太子和瑞王吗,怀着这么个念头,原先支持李弘烨的一行人立马倒戈相向表明立场,恨不得将自己同李弘烨撇的干干净净。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说的便是这么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