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哦太好了!”她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惊喜的叫道,“我最喜欢热可可!正需要这个。”她说着又喝了一大口,长出了一口气。“哦,这太好了。”她惬意的说道。

“还有这个,”勇利说着,将一个包好的热狗递给她,在女孩惊喜的叫声中红了脸,他撇开了目光,“番茄酱要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塑料包装的小袋番茄酱。

“不,不要了。”萨拉说着,打开纸包装,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吉米的特制蛋黄酱就足够了——我上高中的时候经常用假ID来这儿玩。”她用热狗指了指不远处的街角停着的热狗小车,勇利就是从那里买的可可和热狗,“没想到他居然还在!跟你说吧,他还是本镇最大的大麻供应商,专供十六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客户群体。”

勇利会想起热狗摊老板缺了一颗牙的热情微笑,声音不由得紧张起来:“真的?”

萨拉扑哧一声笑了。“假的!当然是假的!”她乐不可支的说,“他只是个普通男人罢了,家里有五个孩子,因为总是给孩子的同学打折而被冷饮店开除了。他是个好人。”

勇利松了口气,有那么一会儿,他还真以为自己遇到了传说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大佬呢。“七个。”他笑着说,“他给我看了合照——现在是七个孩子了。”

“哦吉米。”萨拉呻吟了一声 ,“ 真有他的。”两个年轻人心知肚明的笑了起来,勇利打开自己的热狗咬了一口——蛋黄酱确实是一绝,如果维克托玩够了,也许可以给他也买一个……哎呀不对。他赶紧告诉自己把维克托相关的思绪清出大脑,如果你还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他咬着香肠,严厉的对自己说,那就该试着忘了他,这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事实上,这正是这八年来他不断告诉自己的:他和维克托的缘分已经在八年前的一个普通的星期三结束了,他应该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接受现实,这样维克托也能从梦魇中摆脱出来了,但这两天与维克托的零距离接触打乱了他的原则,使他“走下去”的努力变成了一纸空文,现在,维克托留在夜店里,轻而易举的就成为了一大群陌生人中最耀眼的那一个,而他坐在夜店外,和一个安静甜美的女孩愉快的聊天,这种天差地别的距离再次让他找回了理智,他那颗曾经摇摆不定的心似乎又回到了位置上。

我只需要跟维克托在一起呆上两星期,他对自己说,然后不管找到莉莉娅与否,我们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有任何瓜葛,如果维克托不同意——他没有理由不同意,维克托在过去的两天里已经变现出了足够的诚意,而且老实说,如果两个星期的贴身相处还不能让他看清楚勇利的现状——长大成人了,不再需要看护,也能好好的生活,不需要任何人的补偿——那真的就没什么能了。也许维克托会自己知难而退,褪去了“可爱的小跟班”的光环,胜生勇利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无聊男性,还顶着处男二十三的头衔。

他又吃了一口热狗,美味的蛋黄酱忽然变得有些过于黏稠了,粘在了他的嗓子眼儿里,他忽然想到:维克托随时都能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因为他所给予勇利的同情和歉疚随时都可以收回,而勇利自己呢?在这之后,他又能不能回道过去那样自安天命的日子去呢?要知道这才过去了两天,而他就已经为维克托所展现出的多面的魅力而感到惊讶和折服了天知道多少次——那家伙就像一枚切割完美的超大钻石,不管站在哪个角度看都是光彩照人的,即使是勇利碌碌无为的人生,也如同一间漆黑的屋子一般被他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他还能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吗,他还能想方设法说服自己他对维克托的感情只是年少时代的一个误会和对一位兄长式人物的崇拜吗?他还能……他还能忘记自己的感情,'走下去',遇到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吗?如果不能……如果不能,他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的感情锁在一个保险箱里,深深的沉入记忆之海的海底,他不主动去碰它们,也希望它们不要来招惹他;他的人生还很长,他也不希望自己整日沉湎于所失去的,他想要振作,想要找到新的方向,即使生活已经驶向了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方向,他也不希望等有朝一日他回首过去,会发现自己是一事无成的。维克托把这个保险箱翻了出来,不仅翻了出来,而且他把其中盛着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大咧咧的一件一件摊在沙滩上翻来覆去的晾晒,连条比基尼也没给穿,让勇利就连假装没看见都做不到。这让他觉得非常的无助。

萨拉在他身边轻笑了一声,这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了人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好几分钟没有开口了,他不用多擅长跟女孩相处也知道这是非常失礼的。“我……”他张了张嘴,想要道歉。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我第一个男朋友。我的初恋。”萨拉忽然说,完全没注意到勇利刚才的走神,她的热狗还剩下三分之二,但她只是用指甲将面包搓成小屑,完全失去了胃口,她看了一眼勇利,“他教我怎么做假ID,然后我们就到这里来玩,后来我们发现对方都讨厌夜店,就变成了只是来吃热狗、喝可可。”她看着远处的热狗摊,吉米正在忙活着炸丸子,她出神了一会儿。

勇利笑了笑。“我很像他?”

“长得不像,”萨拉说,“我是说——除了都是亚裔,但我记得他的家族是从韩国来的。他特别不爱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怼人,特别招人烦。你比他可爱多了。”她用亮晶晶的黑眼睛看着勇利,微笑着,“但我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们很像——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的时候,就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这不是亚洲特色吧?”

“如果你觉得是亚洲特色,那你该见见我朋友光虹。”勇利说,想到朋友,他顽皮的笑起来,“每当他紧张的时候,他就会假装我们所有人都是《吸血鬼日记》里的人物。”

“哦!”萨拉也笑了,“那你是谁?”

“大部分时候是Matt,”勇利苦涩的说,“倒霉的正常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希望他早点成年,这样就可以带他去看些酷一点的电影。他才十七岁就已经读大四了。”

“你看起来也像十七。”萨拉指出,“你知道吗?”

“呃,谢谢?”勇利说,他们俩一起笑了,萨拉又捏了一小块面包揉碎了,她低下头,笑容渐渐变浅了。

“我从没找到机会说再见。”她说道,“米奇跟他打了一架,他进医院了——出院之后他就转学了,那之后再没见过。但我总会想起来我十六岁那年,我们坐在这儿一起吃热狗,聊天——我不停的说话,他几乎不开口,但我知道他在听——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不管在那之后遇到多好的人,你总会想,可你不是我第一个爱过的人。就好像在说……”她侧着头想了一会儿,“……初恋是特别神奇的东西,是吧?”

她简直说到勇利心坎上了,他沉默的点了点头。他们安静的坐了一会儿,萨拉又说道:“我得替米奇给你道歉,”她轻声说,“我们小时候……高年级的男孩总是欺负我,这让他习惯了把所有男孩都当成不怀好意的家伙,把我当成他的小公主——他对我约会的男孩都很有敌意,不管怎么说都不听,但他本性不坏,不然埃米尔也不会跟他那么要好了——埃米尔是我认识的最善良的人。”

勇利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他对米凯莱克莉斯皮诺没有太多的意见,说到保护过度,他自己也有个差不多的问题呢。他甚至有点羡慕萨拉——她和米凯莱生下来就是兄妹,即使再生彼此的气,闹得再不愉快,他们是兄妹这一点也是不会更改的,而他和维克托——他像仰望兄长那样的仰望维克托,维克托也像照顾亲弟弟一样照顾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要十分小心的维护、稍有不慎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如果维克托对勇利来说永远都是个值得尊敬的兄长就好了,没有那么多非分之想,也许接受维克托的照顾也不会这样的困难,如果他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维克托的付出,也许他们之间又是另一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