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他开心地说,“我洗好啦——咦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什么汗?”勇利说道,竭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躲避着维克托的视线,逃进了浴室。留下维克托一脸的莫名其妙:“诶?????你没拿换洗衣服哦……”

糟了。胜生勇利洗到一半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忘记拿换洗衣服了。这就意味着,他要么把湿透的衣服和内裤再套上,要么就像维克托一样赤条条坦荡荡的穿着毛巾出去。就这样的,他的脑海里自动播放起了维克托的样子:腰间只搭着一条毛巾,结实的上身和修长的双腿上不断的有细小的水珠滚落……天啊,他赶紧在脑海里叫停自己,同时感觉有点反胃。他强迫自己换一个方向去打发自己的思绪,但却发现它总是围着维克托在打转,这让他心里只剩下了自暴自弃。

但是,等一下……他关上了花洒,侧耳倾听房间里的动静,似乎是悉悉簌簌的布料摩擦声——这会是维克托在寻找安眠药吗?他答应了勇利的,勇利似乎不应该怀疑维克托的诺言,但他知道那种被噩梦和失眠所折磨的滋味,白天是一回事,夜间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时候,失眠的人会恨不得在自己脑袋上来一枪,只要能摆脱纷繁的心事的困扰。

勇利曾经很熟悉这种味道,车祸之后有大约一年里,他非常依赖安眠药和止痛药,他一面深深的迷恋于药物能带来的片刻的解脱,一面又在清醒时唾弃自己,直到他的医生郑重的告诉他再继续下去,他将和瘾君子没什么两样——这给他敲了一记警钟,接下来他花了不少力气才彻底摆脱药物的控制,直到他上大学之前,他才正式把这些小黄瓶都扔进了垃圾桶:它们给了他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失去舞蹈和维克托的陪伴在他生命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裂谷,药物带来的失重感短暂的填补了它,它们使他变得软弱无能。说是一个“过来人”不忍心看人重蹈他的覆辙好了,他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在维克托身上:行走复健和药物戒断是他做过最艰难的两件事它们耗尽了他全部的毅力才勉强做成。

浴室的门被敲响了。“勇利?”维克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上去欲言又止,勇利耐心的等待着。

但维克托只是沉默不语。

“什么事?”勇利问道,他等不下去了,对维克托的怀疑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但维克托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又过了一会儿,勇利身上的水珠开始蒸发,他开始觉得冷,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将死之人吐出最后一口气、彻底放手一般的叹息。

“换洗衣服,”维克托说道,声音里极力掩饰着什么,“我给你放门口了。”

“……好。”勇利回答道,这对他来说也同样不容易,“让维克托开心”对他来说是一种本能般的反应,他过去从不忤逆维克托。

他从架子上取过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推开了浴室的门——门边放着一张椅子,他的换洗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就放在那儿,安静又从容。他换上清爽干净的衣物,走出了浴室。

维克托正半倚半靠的坐在床上,他已经患上了舒适宽松的睡衣,两条长腿交叠放在床上,他正在阅读床头柜上放着的州政府印的旅游小册子。

“你知道向东五公里,有全国最大的私人水族馆吗?”当勇利走近时,他说道,“'想观看电鳗表演、欣赏电鳗标本、与电鳗进行多种互动吗?'……唔,基本就全是电鳗。想去看看吗?”他从小册子上方看着勇利,勇利擦着头发,对他无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