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的目光落在她面前桌上的一个蓝色小点上——那是他的眼镜。刚才他把它放在那儿的,那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了,就连杨和克里斯的五官都是如此,只有勒鲁瓦的眉毛还是那么的清晰可见——它们高高地吊着,这让他更加紧张了。

这开头可不咋地。他想,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但是忍住了。于是杨开始播放音乐——这是一首很柔和的曲子,一开头的一连串钢琴旋律让他想起了春日里随着风鼓动翻飞的樱花瓣,随着主旋律的展开节奏也逐渐变快——就好像他的身体会响应音乐一样,他开始自如的指挥自己的手脚和躯体,翻动,旋转,跳跃……小提琴加入了进来,这莫名给了他一种感觉,就好像它原本是独舞,但有了小提琴的加入,这支曲子忽然变成了一支属于两个人的旋律,两种乐器彼此交织缠绕,就像风和花瓣——就像两个彼此相爱的灵魂。在一个非常短的停顿之后,旋律变得更加昂扬向上,像是两个人找到了彼此,牵着手大步跑向未来一样,勇利发现自己沉浸在旋律中,他不断地向空中伸手、旋转,像是不知疲惫的八音盒人偶,在音乐中和同伴永远这么跳下去。汗水涌了出来、骨骼之间因为剧烈的、仿佛不知疲倦般的动作而咯咯作响,但他依旧没有停下。在旋转的间隙里他仿佛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被光包裹着,燃烧着,就像易燃物质在空气里要烧尽自己一样。

直到音乐停下,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他两腿交叉,一手搭在胸口,另一只手却伸向前方——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影子,模糊的、颤抖的人影,但他眼前浮现的却是维克托的样子。汗水沿着他的脸淌了下来,他的肺像要爆炸,脸涨得通红——他剧烈的喘息着,像是喘不上来气,比起生理上的不适,是心理上的震撼更为直接——他发现自己在第一秒就爱上了这首歌。

音乐结束后他又那么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前的小星星和红点都消失了才收回发酸的手臂,当他转过身来,勒鲁瓦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抱歉啊,”他赶紧说,低头搓了一把鼻子,“手滑,手滑了——”勇利努力的屈起眼睛像要看清杨的反应,但却只能看清她抬起手像是揉了揉眼睛。

“这……”她说道,嗓子里像是有东西卡住了,“很好。你可以离开了——不要出剧院,结果很快会通知你。”

勇利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她不喜欢吗?这想必和她见过的那么多优秀的演员比起来很蹩脚吧——他的心掉到了地上,他听见了咔嚓的裂开的声响。他看向克里斯——克里斯坐在那儿,看上去呆呆的。

“维克托在等你。”他说道,忽然走过来给了勇利一个拥抱。这让勇利更确定了——他肯定被淘汰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排练室,他在走廊上遇到了那个发号码牌的年轻人,他手忙脚乱地递给勇利一支矿泉水,但勇利梦游似的躲开了。

他也不知道心理是什么感觉,空落落的,轻飘飘的,似乎不应该为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感到悲伤,但是……

他只是好想、好想快点见到维克托。

只有那个人,只有他,别人都理解不了的委屈和难过,只有那个人能明白。

只想快点回到他身边去。

“发生什么了?”维克托问道,把勇利抱进怀里,勇利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了他。

“我不知道……”勇利茫然地说,“我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有一段音乐……然后我跳了舞……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