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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房中书案清理一空,取了九个白瓷八角小香炉摆成间隔均匀的圆形,各自点上一根两指长的青色线香。点燃后烟雾若有若无,无臭无味地往半空升腾。沈月檀又抽出一直挂在颈间的八叶佛牌,小心放在香炉包围的中间,那点烟雾便随之个个往内里一弯,九股烟最终汇聚成一缕,一直没入房顶,仿佛在那佛牌上空织成一个镂空尖顶的罩子。

沈雁州看得分明,那佛牌当年整个隐约有食香之神浮现,如今却又变了个模样,半个巴掌大的深棕佛牌上,有八朵莲花顺着佛牌边缘排列成椭圆状,中间有光明火焰纹环绕的莲花座,座上本该刻着本命佛,却只有一片空白。

那八朵莲花有七朵是花苞的模样,层层花瓣包裹得严丝合缝。唯有左边第二的一朵盛开成莲台,大小只有中央莲花座的十分之一。端坐其上的赫然是一尊乾达婆神像,虽然不足指甲盖大小,却是线条分明、精细入微。

沈月檀另取了一个方扁白玉盒,拇指摁住盖子往上滑开,露出盒中码放整整齐齐的十数根深紫色线香。这线香与寻常不同,竟不比发丝粗多少,色泽沉紫,光滑如金,若非开盖时溢出的浓郁檀香味,说它是紫金丝也有人信。

沈月檀小心翼翼取了三支交给沈雁州,自己也取了三支,轻轻拈在指间,伸到八角香炉里点燃。将火焰扇熄后,一股淡紫烟尘腾空而起,却只升腾到二人头顶三尺左右便凝结扩展,缓缓盘旋成了一片小小的紫云。

沈雁州也如法炮制,二人手中总共六缕紫烟,汇聚出一团一丈有余的紫云,一面缓缓盘旋,一面移动到了佛牌上空。盘旋之时,将八角香炉的浅碧色烟雾也吸纳入云中,云团幻紫碧绿两色交错,有别样美感。

沈月檀低声诵经,那紫金线香十分耐烧,一段经文念诵完毕,也不过耗去五分之一,他随后道:“弟子敬奉神香,上达天听、下通幽冥,恭请天神降临。”

话音落后不久,那香雾汇结而成的云层之中,突然飘落下朵朵或青或紫的莲花,朵朵都不过指头大小,青如碧玉紫如金,精巧绝伦,落在地上便没了踪影。

漫天如雨香花中,那佛牌上缓缓凝结出一个不比蜡烛火焰更大的浅金色身影,正是乾达婆的法相。

沈雁州虽然满腹疑问,却按捺住了,只旁观沈月檀设香阵。不料那法相现身后,沈月檀竟连问候寒暄都免了,径直将这些猜测说了一遍,遂问道:“既然六道同源,是否有修炼之法能随意调用六道之力,而不受一界限制?”

那法相虽然微小,面上笑容却格外清晰,柔声道:“我不能说。”

话虽如此,只是神色却有欣慰喜悦之意,虽然不能说,也等同说了。

沈月檀还要再问,那法相却已收敛笑容,转头看向了沈雁州。

第84章 争执

沈月檀召请乾达婆王所用的降神香,是以数百样珍稀香料炼制而成,因其配方复杂,工序繁琐,又有多样香料性状极其娇贵,稍有疏忽便成废品,他耗尽所有私藏,不过炼成了十八根。这才问了一件事,想问的问题依然堆积如山,乾达婆却已迫不及待去同沈雁州说话了。

更何况这法相并非是燃香当真能同九重香一般贯通天人界,而是当初封禅台上,乾达婆王神不知鬼不觉留在佛牌中的一道识,用一次少一次,不可再生,十分珍贵。是以难免叫他心情不好,脸色便是一沉。

乾达婆王却只看着沈雁州,肃容道:“修罗四王,理应各司其职。罗睺罗王掌四方之兵、司卫戍之职,若有大战,则必身先士卒。然而你道种毁损、境界跌落,久不见起色,若遭遇天魔来袭,以你如今的修为去应战,自己送命事小,连累修罗百姓事大。”

沈雁州依然不动声色,手中的纤细香线连晃也不曾晃动一下,“上神特意提及此事,想必是有解决之法了。”

那小小法相却突然笑了一笑:“哪里来的上神,天人与修罗,原也并无什么区别——解决之法自然是有的,你可曾听闻过第八轮?”

沈雁州默然摇头,沈月檀却眉头微微一动,末了仍一言不发,静听乾达婆王续道:“七轮藏于体,道种蕴于中,是以人身为媒积累修为。然而人力有限、大道无穷,若囿于一具躯壳,以身为洪炉则难成大道。第八轮在体外,可得真知真见、再无虚妄障目,便是以天地为洪炉的修炼之道。”

自乾达婆王提及第八轮,降神香突然加速燃烧,一句话之间就烧到了不足一指长,且越烧越快,眼见就要燃尽。

乾达婆王似也察觉了,语速也随之加快,说道:“破而后立、无中生有;一法既通,万法皆可;积恶行则结业,积善行则结果……我言尽于此……”

他将房中书案清理一空,取了九个白瓷八角小香炉摆成间隔均匀的圆形,各自点上一根两指长的青色线香。点燃后烟雾若有若无,无臭无味地往半空升腾。沈月檀又抽出一直挂在颈间的八叶佛牌,小心放在香炉包围的中间,那点烟雾便随之个个往内里一弯,九股烟最终汇聚成一缕,一直没入房顶,仿佛在那佛牌上空织成一个镂空尖顶的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