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他曾经被抛下过,再次遭遇相似情况的话,再怎么理智冷静也会生出些极端情绪来。

在姜南书的十几年人生中,他一直都是被放弃的对象。

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他都是被舍弃的那个。他改变不了别人,便只能改变自己,保持距离,便不会被放弃。

姜南书知道自己的问题,在人际交往中过于被动,被动到冷漠的地步,只是他并不准备改变。

直到纪风眠再次出现,他才尝试着在人生规划中放入好友这个角色。

他讨厌改变,讨厌人生规划发生偏移。

而安可夏,似乎是这个会带来意外的人。

姜南书记垂眼,视线划过自己握着车把的手,又延展至道路尽头。

四月的醴州,已是郁郁葱葱,接连下了几天的细雨,就在这两天才放晴。

“他到底跟说什么了?当哥哥的可得好好跟你把关,鉴别一下安可夏是不是埋伏在身边的诡异多端的零。”

“……”

姜南书叹了口气,把安可夏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没有掺杂任何主观情绪。

纪风眠听完,许久没有说话,他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最终,他只能吐出一句。

“你说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明明警告过他不要叫你姜哥哥的,呕,太恶心了。”

“?”一时之间,姜南书竟无言以对。

重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纪风眠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甚至越想越通顺,把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却归结于被姜哥哥这个称呼恶心到。

他再次强调,“我跟你说,诡计多端的零最喜欢哥哥长哥哥短的,你不能放纵他这么叫你,他会得寸进尺的。”

说完之后,纪风眠还来个总结陈词,“听哥哥的,没错。”

姜南书差点车把一歪骑到马路牙子上去,“纪风眠……”

“叫哥哥。”

他无视对方的抗议,继续说了下去,“你不觉得自己挺双标的吗?”

“什么双标?”

“你说哥哥这个称呼是诡计多端的零喜欢用的,一听就恶心,可你老自称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

纪风眠炸了,要不是坐在自行车后面,他能表演一个当场一蹦三丈高。

“你居然把我跟那个安可夏相提并论?我可是你亲哥!姜姜!”

“!”

姜南书猛地失去平衡,还好他腿长,及时支住,而后面的纪风眠也反应够快,跳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我太重了你骑不动了?”

姜南书:“你刚才叫我什么?”

“啊?什么?”

纪风眠刚才说话也没过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叫了什么。

“你叫我姜姜,为什么?”

姜南书的眼神着实太慎重,让纪风眠也忐忑起来。

他抓了下短到几乎贴着头皮的头发,“就……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最后一次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我可能会想起些童年的细节,也会突然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来,都很正常。”

“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站在路边,又都表情严肃,着实有些令人侧目。

走了一段距离,姜南书才问:“现在你回忆之前的事情,还会头痛吗?”

他很谨慎,怕才做完手术的纪风眠受到刺激产生什么严重后果。

纪风眠答道:“不会,医生说多回忆以前的事情,可以帮助恢复。”

“那就好,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在醴州待过几年对吗?”姜南书学不来拐弯抹角那一套,索性直接问。

这一次,纪风眠没有任何头痛的感觉,加上问的人还是姜南书,他自然没有任何反感,而是详详细细地开始说了起来。

“嗯,当时我爸妈不是离婚了吗,我妈出国了,我爸记那人,呵,反正就说工作忙没空带我。然后我爷爷就把我带醴州来了。”

“那几年,就住清水河那边。”

“清水河?”这是和姜南书记忆中不一样的地方,也是纪风眠记忆出现错误的地方。

他知道清水河镇,也去过。

清水河镇是纪爷爷的老家,当初每年暑假,纪爷爷都会带他们俩到乡下住一段时间,下河捞鱼爬树栽水果,总之就是疯玩。

那是在姜南书的记忆中,浓墨重彩的一段童年回忆。

想来,这段回忆在纪风眠的心中也很重要,才会让他有这种记忆错乱的现象出现。

姜南书想到这里,又柔和了语气问:“那你在醴……清水河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玩伴?”

看来,纪风眠倒不是彻底忘记了他,只是记忆错乱而已。

在安平市的时候,他听赵森说过几句,纪风眠有个很重要的发小。姜南书再问,赵森却表情有些奇怪地避而不谈,只说不敢随便讨论这件事,怕纪风眠发火。

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隐情的。

即便是现在纪风眠还是不愿意提起,姜南书也可以谅解他。

他忘了自己,却又还在潜意识中记得,这就够了。

纪风眠犹豫一下,还是觉得应该坦白告知,“童年玩伴当然有的,其实我……上次是骗你的,我记得他的,只是那次头疼的厉害,又怕你生气,就胡说八道说不记得了。”

“嗯,没关系,我不介意。”姜南书说,“我,就是想多了解你,如果是属于你不想分享的秘密,也没关系。”

一听这话,纪风眠顿时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当时在清水河,我确实有个关系很好,天天一起玩的玩伴,可惜出事后我就不记得他长相也不记得名字了……”

姜南书:“你还记得他的话,没想过回醴州来找他吗?”

纪风眠有些出神,有些失落,“人都死了,怎么找。”

“什么?”姜南书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纪风眠叹了口气,“嗯,他人已经不在了,就在我奶奶去世那年走的,所以我才一直不太愿意回醴州这个伤心地……诶,南书?你去哪?等等我啊!”

“你自己回去吧!”

姜南书甩下一句话,骑着自行车直接离开。

徒留纪风眠站在原地,又是不解又是茫然,却又本能地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总之,还是乖乖自己回家,等回去,再把猫二爷放过去好了。

姜南书不想理自己,但不会不理猫二爷。

想到这里,纪风眠又有些略微的不爽起来。

猫二爷凭什么能获得姜南书的抱抱亲亲,他当哥哥的,竟然从来没有这种待遇!

不行,他必须为自己争取一把,动过手术之后,应该不会动不动就晕过去了。

纪风眠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