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射马(上)

檀郎 海青拿天鹅 1966 字 2022-09-06

祖父笑笑,说他已经活得差不多,应该见不到了。

“若有『乱』象,必首出雒阳。”他说,“你见势不好,便回蜀中去,待得安定了再回淮南。”

这些话,如今想起,倍觉清晰。

可惜祖父未算到我就在雒阳。万一生『乱』,我便要立即去蜀中么?

此事我想过许多次。就算天下大『乱』,也终有会结束的一天。无论我到何处避『乱』,将来也还会回到淮南。只要田土在手上,屋舍可以重建,田地可以重垦。而无论『乱』与不『乱』,最紧要的,乃是钱财。所以,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我努力多挣些钱物傍身,也是有利无弊。

“就算皇帝明日便气绝,这天下也不会即刻『乱』套。”我对曹麟说。

曹麟问:“何解?”

“你看雒阳那么多的权臣外戚诸侯,就算要『乱』,也须得明争暗斗上一阵子。”

“你算的?”

“我猜的。”

曹麟:“……”

我说:“你放心好了,若见势不好,我自会脱身。祖父说过,如天下大『乱』,就让我去蜀中。”

曹麟眼睛一亮:“果真?”

我说:“果真。”

他终于放下心来,『露』出笑容。

天『色』渐渐暗下,再是不舍,也到了分别之时。

我把阿白抱回车上,将车帏封好。然后目送着曹麟坐到车前,扬鞭催马,驾车而去。

我站在原地,朝他的背影招着手,一直到看不见。

相别七年,重逢却只有一日。

——“蜀中远离中原,乃安宁之地,故而可去。”祖父当年曾补充道,“只是你去了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去找曹贤,你须得谨记。”

“你可定要来啊!”方才,曹麟回头,朝我大喊道,

我望着远处的夕阳,心中长叹。

之后,一连几日,“璇玑先生”几个字一直被人提起。但因为只留下了一首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诗,渐渐地,自然淡去,只有一些沉『迷』于咬文嚼字探索隐喻无法自拔的好事之人仍在坚持。

至于公子,曹麟写的诗实在是惨不忍睹,公子与我讨论过几次之后,也开始嫌弃起来,说如璇玑先生那般可指点高祖的高人,作诗必不会这般生硬,大约是伪作。

我不置可否。

其实,我希望人们信以为真。特别是秦王,他最好坚定地以为璇玑先生另有其人,之前是他寻错了去处,从此不再来烦我。

不过从这以后,我都不再听到秦王的消息。

倒不是他销声匿迹,而是公子入仕之期已至,我须得忙碌起来。

每天天还未亮,我便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身,毫无怜悯地将一脸起床气的公子拖起来,伺候他洗漱更衣。这比从前伺候他上学更麻烦,因为官署有官署的规矩,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敷衍了事,让他仗着美貌,随便穿点什么也能独领风『骚』。

如今,我须得老老实实地为他修理鬓角,将他每一根头发梳好,束得整齐光亮,再给他戴上议郎的冠。一次下来,须得近一个时辰。

不过若非如此,我几乎忘了我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

公子的头发黑得似墨一般,比女子的粗些,却颇为顺滑。我为他梳理的时候,有时会忽然想到诗书上那些形容美人的词句。

再想想外头那些为他痴恋的闺秀们,我心里摇头,祸水。

公子第一次穿上朝服的时候,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他的身形挺拔,宽大的朝服在他身上并不显累赘,反而有一股肃穆之气,更衬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