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魏思温注意力被转移走回答道:“不拘什么,只要汉字写的书都行,甚至一些诗词歌赋如果写得好也行。”

骆时行微微一愣:“他们这是为什么?”

程敬微说道:“白家是当地大族,也可以看成是一个大部落,但是一直以来岭南这些部族大多都是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没有文字,有一些部族不在意,但随着大唐疆域不断扩展,这些部族接触到了汉人之后,有一些有野心的家族就想要学习汉人的文字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

魏思温有些诧异地看着程敬微:“你小小年纪见识倒是不少。”

程敬微笑了笑说道:“家父偶尔与同僚聚会也曾提起过这些岭南部族,都觉得有些棘手。”

他爹是武将,跟同僚商议这些东西倒也不算意外,嗯,这个理由糊弄魏思温应该够了。

魏思温了然点头,一旁的骆时行一边将食茱萸的叶子捣成泥一边认真思索之后说道:“他们野心不小啊,认识了汉字就能学习中原先进的文化,别的不说,好多工具什么的都是中原更加先进一些,他们学了就能促进生产力的进步,继而发展壮大自己的族群,真让他们做成了,将来对中原的威胁也小不了。”

魏思温应道:“是啊,所以我并不想用这种方式去换取。”

那些人会跟他透露本身也是因为他是流放过来的,并且知道他们的文化知识水平不低,诱惑他们用文字来换取利益。

骆时行歪头说道:“可是他们不是连诗词歌赋都要吗?这种东西没什么问题吧?”

魏思温解释说道:“这就是他们的手段,你交上去的诗词歌赋需要他们没听过没见过才能换取一些东西,但是你习惯了这种方式之后,你所背过的那些已经不够用,但是你又不能习惯没有那些东西的生活,你要怎么办?”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收不了手了。

骆时行笑了:“背过的不行,自己写不就行了吗?”

魏思温摇头笑道:“他们身边也有供奉,水平不低,你写个打油诗他们也是不要的。”

骆时行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叽,一时之间有些纠结。

他曾经选修过古代文学方面的课程,学的好不好不敢说,但诗词歌赋这些东西的确背了一肚子,如果白家只想要这些的话,他也不是交不出来。

但问题是到时候一来交代不出那些来历,二来如果用后代的诗词还行,要是一不小心背出了李白杜甫李商隐他们写的诗,那事情就大条了,好歹算是同一时代,李白也就是再过十几年就会出生了,他走李白的路,让李白无路可走?

那也太缺德了!

不过,一些没那么有名气,但水平也不错的诗词,还是能换一些东西的吧?

程敬微见骆时行思考便安慰他说:“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结果还没等骆时行回答,一旁的魏思温便忽然说道:“若是猞猁狲的话,倒也可以一试。”

骆时行茫然抬头:“试什么?”

难道魏思温已经知道他会背好多诗词的事情了吗?他掉马了?

结果魏思温说道:“猞猁狲文采斐然,连太后都有所耳闻,当年骆观光的檄书还是猞猁狲修改润色,这点事情对于猞猁狲来说倒也不算困难。”

骆时行听了之后整个人都麻了,怎么魏思温还没忘了这一出啊?

尤其是他听到程敬微诧异问道:“是吗?猞猁狲竟然如此厉害?”

骆时行只能干笑说道:“没有没有,那篇檄书是我阿爹写的,我就是改了几个地方而已。”

不要说的好像都是他的功劳一样好不好?真正的灵魂是骆宾王啊。

然而在程敬微看来,这样也很厉害了,那封檄书他听过看过的,用词犀利,逻辑清楚,并且感人至深,读起来回肠荡气,一看就是忠臣义士激愤所写。

他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骆时行的手笔。

这样看来,上一世他没有见到骆时行,很可能是对方因为这件事情被迁怒,至于为什么这一世不一样,这个原因程敬微也暂时没搞明白。

是以程敬微说道:“只是几个地方也已经很了不起。”

一旁的魏思温跟着拆台:“更何况也不只是几个地方。”

骆时行深深觉得这个话题不能聊下去了,要不然他都要抠出一座大明宫来把自己装进去了!

他直接转移话题说道:“这个食茱萸的果实是苦的要怎么处理啊?”

魏思温笑呵呵说道:“这个啊,需要用石灰处理才行。”

骆时行瞬间耳朵支棱了起来:“石灰?这里多吗?好弄吗?”

魏思温十分痛快说道:“你买不起。”

骆时行:……

好气!

既然不行,那他就只能先用叶子凑活着了。

花椒和辣酱都已经搞好,虽然辣酱味道可能没那么好,但也凑活着吧。

骆时行将花椒粉和辣酱都混合在一起,然后往里面放了一点点盐,全部混合好之后就涂抹在了鱼的身上,接着将鱼腹腔朝下平铺在放了生姜片的芭蕉叶上面。

在鱼的表面再放几片生姜片之后,他就用芭蕉叶将整条鱼包了起来绑好,然后放在了火中去烤。

没办法,他们现在的炊具太少了,只有陶罐,用来做鱼的话只能弄鱼汤。

骆时行已经准备再弄点田螺汤了,怎么可能再来个鱼汤,灌水饱吗?

可他们还没时间精力做烤炉,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

骆时行记得后世云南那边就有人喜欢用这种办法烤鱼,新鲜的芭蕉叶能够保护好鱼不被烤焦,同时被烧烤过后,芭蕉叶也会渗透一些香味到鱼身上,使得鱼更好吃一些。

把鱼烤上之后骆时行将程敬微清理好的田螺拿过来,然后将鱼油的一半放进陶罐之中,等热了之后再放入花椒跟生姜。

油脂与香料碰撞发出来的香气让魏思温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程敬微稍微好一些,但也没忍住多看了陶罐几眼。

骆时行等烹制的差不多之后就将田螺扔进了罐子去炒,顺便放入了两片食茱萸的叶子。

翻炒两下之后,又倒进去一点水煮,这么一搞勉强也算是个爆炒田螺。

爆炒田螺放到架子的一边去煮,他用另外一个陶罐将剩下的鱼油放进去同样烹制了一下香料,然后放了笋片进去炒。

最后还用干菜放了点汤,魏思温坐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骆时行忙忙活活不一会愣是弄出了三菜一汤,瞬间开始思考,他要不要跟县令辞职,搬过来跟这俩孩子住一起。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是真的羡慕这两个人的生活水平啊。

等菜和汤都准备的差不多之后,骆时行将芭蕉包从火中扒拉出来。

此时的芭蕉包已经变成了黑中隐隐透着绿色,芭蕉叶丢失了一些水分又被烤熟,此时已经比之前软绵了许多。

芭蕉叶的香气混合着鱼肉的鲜味再加上花椒的味道组合成了能够让人流口水的芳香气味。

魏思温坐在那里盯着骆时行的一举一动,在对方一点点把芭蕉叶扒开之后,浓郁的鱼香味飘了出来。

那一瞬间就连魏思温的口中都忍不住开始分泌口水。

骆时行用竹筷将鱼分成了三份,两份大一点,一份小一点的,两份大点的分别给了程敬微和魏思温,他自己则吃小一点的那部分。

魏思温和程敬微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两个都比骆时行大,从鱼到调料都是人家小孩子弄来的,结果他们两个分到最大的两份,脸皮再厚也接受不了啊。

魏思温将那份大一点的推到骆时行面前说道:“你们两个正在长身体,多吃一点。”

骆时行摆摆手说道:“我吃的不多,你们吃吧,这鱼很多的,用对方法也不算难抓,其实不止是那条小溪里,河里的鱼更多一些,而且也很大,可惜没有渔网不能弄。”

魏思温再三推辞,骆时行还是坚持让他们多吃一点,最后他也只好收了下来——再推辞下去鱼就凉了!

程敬微想了想将自己的那份鱼夹了一块出来摆在旁边,准备等魏思温走之后再给骆时行吃。

他现在养伤也不怎么动,不需要吃那么多东西,反而是骆时行天天往外跑,需要多吃一点,要不然再这样下去,那张小脸上仅剩的肉都要瘦没了。

魏思温这一顿吃的是十分满足,烤鱼虽然放的盐不够多,但却别有一股天然的鲜甜味道,放了花椒和生姜也让它原本的腥味不那么重,再加上食茱萸的辣味作为调剂,鱼肉入口就有了不同层次的口感,吃下去就让人觉得哪怕是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如果觉得鱼的口味略重的话那么还有清爽的炒笋,虽然都带着一点鱼腥味,可这一点腥味对他而言都是难得的美味了。

等吃完之后,骆时行还给了一人一根小竹签用来挖田螺肉吃。

螺肉固然不多,但味道却鲜香麻辣,还十分有嚼劲,吃起来十分过瘾。

这一餐吃完之后,魏思温坐在那里忍不住感慨说道:“恍如隔世啊。”

他没说明白,但无论是程敬微还是骆时行都明白他的意思。

上一次吃这么丰盛的饭菜还是在很久之前,他们三个都经历了一段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不就恍如隔世了。

他说完之后就看到骆时行坐在一旁抱着膝盖正困的猫猫磕头,他这一天也实在是折腾狠了,先是跟鱼搏斗,又抽了别人一顿,回来之后又忙来忙去的做饭。

吃饱了本来就容易犯困,更何况他整个人的精力体力都已经榨干,可不就开始打瞌睡。

魏思温抬头看了看天起身说道:“时间不早,我先回去,盐的事情你们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不仅吃了,还从这里拿了点东西走——骆时行非要让他带点笋片回去,顺便还给他弄了点花椒和生姜。

魏思温很清楚他带来的那点干菜跟这些东西的价值比起来差远了,只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补——他堂堂一个大人,恨不得都能当这俩孩子的爷爷了,总不能占小孩子的便宜吧?

程敬微听了之后便说道:“盐够吃便是,现在最主要的倒是粮食,魏翁,接下来若有集市还请魏翁带我们去看一看,我们想换一些籼米的粮种,多少种上一些也比现在这样靠天吃饭强。”

骆时行靠在程敬微身上迷迷糊糊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程敬微说的什么,虽然听着,但他困得厉害,那些话已经不入他大脑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程敬微说,他就点头好啦,对方又不至于坑他。

魏思温倒是对他们两个刮目相看,再一次确认这俩孩子都不是凡品,脚踏实地是很可贵的品质,可惜这一点很多人做不到。

当地的百姓不怎么种地就是因为食物来的很容易,山上走一圈哪怕吃不饱也饿不死,没有人会愿意耗费力气种田。

现在这俩孩子的生活水平也不算很差,至少能吃饱,但他们还在努力,已经超过这里很多普通百姓。

这件事情并不难办,是以他点头说道:“好,到时我会带你们过去。”

魏思温说完就走了,骆时行也没挽留他,甚至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只记得魏思温一走,他就跟没骨头一样趴在了程敬微身上,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后来好像是程敬微带着他回了房间,然后又帮他擦了脸和脚。

大概因为前一天累的太狠,所以第二天骆时行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醒来之后喊了程敬微一声,结果却没见到人,这一下子把他急得不行。

程敬微的腿刚刚好了一点,但还应该再休息一段日子,把腿彻底养好再说,这人不好好休息又跑哪儿去了?

骆时行来不及梳头,抓着虎头帽往头上一扣就打算出去找人。

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他也不用顾虑什么形象。

他冲出家门的时候正好程敬微从外面回来,一下子接住了从里面跑出来的骆时行问道:“急急忙忙这要去做什么?”

骆时行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本来想问程敬微去哪儿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对方脸上和脖子上出现了许多小红点,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去扯程敬微的衣领:“你这是去哪里了?脸上是怎么回事?身上也有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