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刹车片发出的刺耳声响穿透耳膜的时候,小川仁见正窝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假寐,他前一天加班到深夜,今儿一早又强行被一课的人借去跑了个现场,忙了一早上,眼下正疲乏着。哪想刚阖了眼睛没多会儿,旁边开车的小警察就不开眼地猛地踩了刹车。

巨大的惯性让小川仁见的身子整个朝前闪了去,所幸又被安全带扯回了原位,这一来一回间,原本的困意倒是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直冲脑门的起床气:

“水江,怎么回事!”

原本应该开车的小警察水江澄却是没回答,不如说他可能压根也没听见小川的质问,因为当小川仁见睁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时,水江澄已经关上了车门,朝着街边的一条巷子里直冲了过去。

“啧。”

小川仁见的眉头几乎能拧出水来,心道水江这个小子也忒冲动,一言不合就不见了人影,但他姑且也是鉴识课正儿八经的警察,虽然平时并不执行逮捕任务,可见水江澄那么急吼吼地冲下车,也实在做不到自己一个人在车上躲闲——

那个楞头小子八成是看到了什么才冲那么快的吧。

顺手把车钥匙拧下来,小川仁见也不怠慢,把那辆黑白相间的警车锁了,便也朝着水江澄背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追着一边心里还想,但愿这小子只是看错了,而不是真的又出现了什么案情——这段时间的都内实属不太平,连轴的加班简直要了他的命,如果只是回个警局的功夫也要碰上新工作的话,那也太让人绝望了吧。

今儿早上在现场取的证物可还等着检测呢。

饶是头变得一个顶两个大,小川仁见却也还是认命似的顺着七拐八拐的巷子跟那位冒失的后辈跑出老远。

他不太擅长运动,和刑事一课那位热血新人比起来速度着实有点不够看,眼见着前头的背影几乎要消失在下一个转角——

接着,小川仁见赫然发现那小子停下了。

不知道追着什么一路跑下来的水江澄这会儿正呆立在路口,整个身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小川仁见不由觉得纳罕,那位姓水江的后辈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机情况,总是一门心思地冲在最前面,他实在想不出那家伙究竟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步。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轻手轻脚地摸到了水江澄伫立的地方,小川仁见屏了呼吸,顺着水江的视线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他料想着或许会看到什么让人惊诧的东西,可即使他做了心理准备,在看清眼前场景的瞬间还是不由得如水江澄一样僵在了原地——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想象所能及的画面。

怪物。

在那个瞬间,小川仁见的脑海当中本能地冒出了这样的词汇。

那是只形状如同是狼一样的东西,但它的身体却并不像狼一样丰腴,而是如同用形状诡异的曲线强行拼凑出来的一副奇异的骨架,而在那副身体上粘粘糊糊地覆着一层青绿色的脓液,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也随着滴落的液体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蔓延了开。

它挥舞着獠牙和利爪,时不时地还吐着尖细的舌头,凶恶地扑向自己的猎物——

那副模样实在很难不让小川仁见联想到今天早上刚刚见过的那具残尸。

他是警视厅鉴识课现场一系的系长,入职也有五六年了,因为常和搜查一课的人一起跑现场,见过的非自然死亡不计其数,可今早见到的那具残尸却还是不免让他头皮发麻。

尸体是在东区山元町的一条巷子里被发现的,与其说那是具尸体,不如说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扯碎的残骸。尸骸的下半身只剩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勉强还能分辨出形状的上半身也被粗暴地开了膛,原本在身体里的内脏被扯得七零八落,颈上的头颅上挂着写满惊恐的面皮,透过空洞的眼窝,几乎能看到只剩下空壳的颅骨。

小川仁见原本还在纳罕,他实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惨剧才会留下那样的尸骸,但……

或许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存在吧。

脊背不由得渗出了冷汗,常识外的存在带来的惊愕蚕食着小川仁见的理智。但他依然维持着属于刑警锁必须具备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