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假戏真做 春日负暄 2903 字 2022-09-14

不管真假,赌场的人不敢和陆既明叫板,政府的人也不敢明着唱对台戏,只能纷纷暗自叫苦,流水似的钱和礼往陆既明那儿送,一点儿都不敢省,生怕被断了生计。

开得了赌场的,个个都是人精,不仅往陆既明那儿使力,沈馥那头也没落下。沈宅也是日日迎来送往,周日的沙龙办得风生水起,人人都以受邀为荣,要是在沙龙上能碰巧遇上陆既明,和他搭个话,那就够他们吹嘘上三五个月了。

眼见着家里的小金库一日日地满起来,沈令仪日日乐开花,日日变着花样地给兄弟俩买吃的,吃得小阿的脸蛋都圆起来,看起来更显得可爱了。

沈馥喜欢揉他的脸,在埋头吃水果的时候揉,看着他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兔子。沈馥还想着赚够了就跑,但想起来平洲一路上的舟车劳碌,想想还是再安稳地呆一会儿。他们也过过那种饿得吃草皮的日子,现在的日子虽说要戴着面具过,但好歹不会吃苦挨饿。

小阿吃着吃着,突然说道:“哥,我看到姐给维鸿哥哥写信。”

沈馥一愣,说道:“真的?”

小阿埋头吃着,沈馥只能看到他乱糟糟的发旋,他小声说:“真的。她不会还在伤心吧?”

“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么多。” 沈馥揉揉他的头。

小阿连忙抚平自己的乱发,嘟哝道:“不小了,我十七了。”

眼看着今晚又要办沙龙,沈令仪转着圈儿地布置客厅,嘴里哼着留声机里放的小提琴曲,臂弯里搭着五六件旗袍,挑不出来该穿哪一件。沈馥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又把要问的话全吞进去了。

当晚的沙龙,陆既明又来了。

他最近在赌场这件事上占了上风,受了好处又出了风头,正是开心的时候。沈馥坐在壁炉边的小沙发上,他非要挤着坐到沙发扶手上,手拿着酒杯,架着沙发靠背,狗挨着他的腿趴着打瞌睡。

沈馥手上夹着烟,陆既明非要让他喝自己杯子里的酒,沈馥忙推却:“我量浅,洋酒太烈,不能喝。” 陆既明非要他尝,纠着缠着不放,在座的人都默契地仿佛没看见没听见,热烈地聊着自己的。

眼见着再纠缠下去就不像话了,沈馥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脸马上就红了起来,直红到耳根,眼神也愈见迷蒙。陆既明手扶着沙发靠背,弯着腰和他附耳低语,嘴唇擦着耳朵,意态狎昵。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急促而刺耳地响了起来。

应邀的客人都已列席,是谁来得这么晚又这么急?门铃一阵一阵地响,沈令仪忙站起来去开门,门开了,外头站着个瘦小的少女,竟然是章燕回。

一时间客厅里静极了,没人说话,客人们面面相觑,只听到留声机传出的乐音。陆既明压根儿没理她,依旧埋着头和沈馥咬耳朵,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还是沈令仪眼风扫过,见章燕回又急又窘,十指都绞在一起,脸是白的,眼眶却是红的,给她解了围。

“久闻章小姐是个娴静的人,今日莅临......”

章燕回不待她说完,朝陆既明喊了声 “表哥”,声音又尖又细,陆既明好似没听见,她又犹豫着张口,说道:“表哥,大哥他、他出事了......”

她口里的大哥自然是章振鹭,章振鹭此时应该在豫北与严一海谈判对峙,怎么就出事了?沈令仪往门外一张,载章燕回来的车旁,立的是醇园的卫兵,她知道这是真出事了。

陆既明闻言立了起来,眉头微皱,章燕回还待说话,陆既明却没想听,拿了外套,大步走了出去,上了门外的车。他喊了声 “开车”,卫兵听他的,发动汽车往醇园开去,留下章燕回一个人立在原处,窘迫得几乎要哭出来。

客人们见出了大事,都无心再喝酒交际,纷纷告辞了。沈馥似是醉狠了,挨在沙发上靠着,闭着眼没说话。沈令仪看了章燕回,好心说道:“我去帮你叫个黄包车来。”

她踩着高跟鞋出去了,小阿一直立在旁边看,见章燕回像支杆子似的立在客厅中间,脸色煞白,眼眶却是红的,手足无措,小阿便从桌上摸了颗酥糖塞她手里。

沈令仪很快回来了,搭着章燕回瘦削的肩送她出去,夜深了,又是个小姑娘家,沈令仪就让小阿跟着车送她回家。

她倚着门见车走远了,回身朝沈馥叹道:“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姐也不是好当的呢。”

沈馥抹了把脸站起来,神色清明,他量不浅,刚才不过是装的,陆既明走了他也没起来,不过是怕章燕回尴尬过头了。他朝沈令仪说道:“看来是出大事了,家里的东西,你看着哪些能悄悄脱手换成现银的,都准备着。”

沈令仪说:“知道了。”

沈馥上楼洗漱去了,沈令仪一个人站在门边出了会儿神,关上留声机,没多久,小阿回来了,出了一身的汗,沈令仪忙让他去洗澡,自己回房,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伏案写了起来。

夜半的醇园里无人能睡,正房亮着灯,章燕回独自一个人回来,陆重山和几个将领正在说着什么,陆既明在一旁看着自鸣钟来回晃荡的钟摆出神,没人在意她。

陆重山问:“伤得严重吗?电报上怎么说的?”

其中一个将领回道:“说是后背肩膀各都中了枪,很危险。”

陆既明嗤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说道:“人都没死,有什么好说的,搞得像明天就要出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