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戏真做 春日负暄 2555 字 2022-09-14

陆既明朝狗食盆里倒满了狗食,狗埋头就吃起来。狗一边吃,陆既明就试探着用手去摸狗的脑袋,每次他一碰,狗就停下来,龇牙警告。陆既明却极有耐心,不住地重复,狗渐渐习惯,陆既明得寸进尺,开始伸手去碰食盆。

狗明显不愉快了,警告的声音变大,陆既明又像之前那样,一点点去挪动食盆,让狗逐渐习惯,到最后,只要狗一龇牙,他就将食盆拿走。那狗也不是善茬,张嘴要咬陆既明的手,被他躲开了。

旁边的人好像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出声警告,也不劝。只有沈馥一个人看得心惊肉跳的,觉得那只狗下一秒就要咬断陆既明的手指。

又是不住地重复,陆既明有耐心得很,倒是狗失去了耐心,就在众人都没与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狗张嘴就咬向陆既明的小臂。陆既明却压根儿没躲,反而把手臂往狗的嘴巴里送,另一手压着狗的颈脖,将狗放倒,摁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沈馥甚至下意识地往前了一步。

陆既明就半蹲在地上,手臂压着倒下的狗,不让它撕咬。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松开。”

狗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几下,陆既明一点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自上而下地压制着这条恶犬。恶犬一点点地张开嘴,将陆既明的手臂松开,陆既明笑了,夸道:“好狗。”

等他放开时,狗食盆又重新加满了,放在狗的面前。

这回,狗不护食了。陆既明站起来,将手臂上的扣着的厚帆布解开,狗的咬合力极大,虽没咬穿帆布,但却在他手上留下了几个凹洞。陆既明毫不在意,反而开怀得很,将帆布扔给仆从,说道:“明天带上这家伙一起出去。”

猎雁要趁太阳还没升起,大雾弥漫,雁群酣睡,天还没亮就要出发。

沈馥顺势在陆公馆留宿,他在陆既明的房间里挑拣他的黑胶唱片,很杂乱,什么曲子都有。陆既明在旁边擦拭猎枪,将长长的枪筒擦得黑亮。

“开过枪吗?” 陆既明笑道,“来摸摸?”

沈馥应道:“没碰过。”

陆既明说:“不过是猎枪,准头和火力都没有步枪厉害,后坐力也不强,不怕。到时候随便射,雁群被狗赶起来,呼啦啦一片,瞎子都能射准。”

沈馥随口应了几句,心思却没有放在陆既明的话上,他在想刚才陆既明训狗的事。

他从小就是孤儿,进育婴堂前,在街巷里混,素来长于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如今四处战乱,军阀拥兵,有地有兵有钱如陆家,在地盘上都是横着走,土皇帝一般。无权无财的星斗小民就是没有爪牙的猎物,沈馥自认为还是有些辨认危机的直觉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既明。

陆既明正哼着歌,架着枪假意瞄准窗外,兴致勃勃,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沈馥垂下眼睛,将留声机的唱针拨弄到唱片上,唱片缓缓转动起来,是一首琴曲,音符跳跃,节奏轻快,但沈馥无心欣赏,心里头惴惴不安。

当晚,沈馥和陆既明并肩睡在一张床上。

第二日要早早起来,陆既明想必也无心胡闹,缠着沈馥说了几句荤话就翻身睡去了。那条擦亮了的猎枪就放在床边,反射着月亮的微光。

第十四章 猎雁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从陆公馆出发了,在落雁滩旁和孟三汇合,一行共十几人,带了不少猎犬。天还未大亮,一眼看去,水上弥漫着寒雾,丰美的水草在晨风中微微摇曳,时不时有大雁拍翅的声音。

汽车都停在远处,怕惊动雁群,他们穿越浓雾,徒步靠近。猎犬们都训练有素,一声不吠。陆既明昨日刚刚驯服的那条恶犬正昂首阔步地跟在他旁边,耳朵警觉地立着。

沈馥手上拿着一杆猎枪,光洁冰冷的枪杆,触感很陌生,拿在手上有些别扭,就像是午夜梦回摸到了自己压麻了失去知觉的手,会吓得一激灵。

陆既明和孟三两人都很兴奋,陆既明格外兴奋,眼角眉梢都上扬着,仿佛即将要经历一件世界上最新鲜刺激的事情,比他平时吃喝嫖赌都要刺激一万分。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保证他们这次满载而归。

离浅滩越来越近,沈馥的鼻端闻到了水汽,尽管猎装厚实,料峭春寒也能顺着缝隙钻进骨头里。

猎手将点着的风灯高高提起。

雁群中醒着的哨雁警觉地惊叫,雁群骚动,芦苇纷纷曳动。但等风灯一灭,它们见没有危险,又纷纷没了动静,重新收翅酣睡,如此几次,雁群不再风声鹤唳,对这边细小的动静充耳不闻。

沈馥皱着眉立着,心脏突突地跳,像是紧张又像是害怕,但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紧张害怕着什么。陆既明贴着他站,手揽着他的后腰,贴着他耳朵小声说道:“枪架起来,我教你开,很容易的......”

猎手抬手示意,所有人都把猎枪架到了肩膀上,眯眼瞄准等候,猎犬们翘首而立,尾巴高高翘起,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就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