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的脸往下一闷，藏着。

脏脏真无奈了：“哥。”

小混混好歹吭了一声。“嗯。”

“你压我头发了。”脏脏笑了。

小混混腾地抬起头，肿着两只眼睛往外挪，差点儿忘记弟弟是长头发。长头发就是这点不好，两个人挨着近就压住。趁着弟弟没起床，他赶紧起来去处理个人问题，等到他洗漱完再回来，弟弟已经换好了新床单。

“我用洗衣机洗一下。”脏脏抱着一大堆，“哥，你躺下休息，看会儿电视。”

“哦……”小混混不敢反抗，毕竟床单是自己弄脏的。不一会儿洗衣机转起来，他也打开了电视机，刚好看到一档刑侦节目，便看了下去。

厨房里开始闹腾，脏脏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巧克力面包和牛奶先端出去，放在了床头柜上。“哥，吃饭。”

“你也好好吃饭啊。”小混混大半个人还缩在被子里，弟弟过来了他就更缩一点儿。等到人走了，他偷偷伸手去拿巧克力面包，咬了一口之后继续看电视。

这是他从未享受过的早晨，可以躺在床上吃东西。

脏脏也开始忙碌了，按照炖汤的汤底配料开始准备食材，可是家里的油盐酱醋平时都是哥哥收拾，于是系着围裙出去找：“哥，咱家……”

刚刚说到这里，他又不说了，站在卧室门前不动，怕惊扰谁。

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哥哥，平躺着看电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两只手拿着一个巧克力面包，吃一口，放回肚子上，吃一口，放回肚子上，小口小口咀嚼。

在脏脏印象里，哥哥吃饭始终很快，要干活儿，要赶车点，要带着自己上补习班，要拉着自己往家跑，总是囫囵吞枣着急往下咽，两腮撑得鼓鼓的。

小混混吃着吃着不吃了。“看什么呢你？”

“没事。”脏脏笑着转回去，“就是觉得以后得好好赚大钱。”

“赚大钱干什么……”小混混听得莫名其妙。

“让你每天早上在床上吃一个巧克力面包。”脏脏蹲下，开始翻腾油盐酱醋。

雪下了一天，一周后天气终于放晴，小混混在这个大晴天里出了门，要去看病了。

他不敢，可是弟弟说没事，他也就相信可能真的没事。大医院肯定不敢去，他害怕那些医生呼啦一下子围上来问东问西，也害怕自己的事情被人做文章当成新闻热点。两个人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一家大药店前。这药店离弟弟的高中很近，所以他看着眼熟。

“就是这里。”脏脏说，“一切都交给我。”

小混混点了点头，深呼吸几次，索性狠下心跟着一起进去，却只敢躲在弟弟的身后。他想起来了，这家药店他曾经开车路过，有西药专柜，也有半间大大的中药房。刚一进来他就想走，再闻到中药味已经下意识想吐。

喝了那么久的中药，每天一大碗，浓浓的汤汁顺着喉咙而下进入胃部……他怕了，真怕了。

“姐，你别怕，这是大夫。”脏脏拉着他的手，又转头和老中医说，“您好，我又来了，今天我姐也来了，这就是我姐。”

老中医正在看书，都没发觉有人进来，听完之后戴上老花镜：“呦，还真有个姐姐啊？我还以为你天天胡诌呢！”

“真有一个，我姐身体不好，您帮忙看一下。”脏脏的手心都湿了，可是却不是自己的汗。他回过头，哥哥戴着粉色的棒球帽，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下半脸藏在粉色围巾里头。他还穿了一条白色的牛仔裤，一双粉色的UGG棉靴，虽然身高很高可是身型瘦长，不像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小混混是被弟弟拽过去的，两只手、两只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坐在木头椅子上，和老中医就隔着一张桌子，但是这张桌子仿佛是一面照妖镜，只需要简简单单一照，自己就要现出原形。

他害怕，在最后关头退缩了，刚准备起身又被弟弟按回去。

“我还以为你拿你姐当说辞呢。”老中医看不清楚这位姐姐的脸，但是从身型来看，够高的，“真是一家人啊，身高都这么高。”

“一家人当然像。”脏脏弯下腰，“姐，你让他给你把把脉就行，其余的不用看。”

“怎么不用看了？真当中医闹着玩儿呢？”老中医将腕枕放好，“手。”

小混混低着头，将冰凉的右手放上去。把脉的手指刚刚压上来他的手指就一抽，要往回收，弟弟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攥着的拳头慢慢才展开。一颗心原本吊着，刚刚放下来，可是瞥到老中医皱紧的眉头时，小混混的心脏又升上去了。

老中医确实是皱眉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