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长安少年游 明月倾 1539 字 2022-09-14

他这话一说,下面早叫起冤来,刑部尚书第一个奏道:“圣上明察,臣等实不知此人包藏祸心。”

穆朝然江南世家出身,师友全是江南派的官员,江南富庶,偏安一隅,多是主和,刑部尚书又是骑墙派,真追查下去,只怕主和派损失惨重。

怪不得要到刑部去鸣冤,又怪不得要把一个隐藏得这么好的、前途无量的穆朝然,用在这时候。

投鼠忌器四个字,恰是庆德帝此刻心境。

“查穆朝然就查穆朝然,牵上旁人做什么。”庆德帝的怒火倒像是平息了不少:“罪责只在他一人身上,查他一人就行。”

“父皇处置得是。”太子仍是态度恭敬。

一番周旋,又回到原地,仍然是变成了庆德帝要罚穆朝然一人,到时候求情的奏章一来,再多几个“直言进谏”的御史,左右掣肘,庆德帝要还是一意孤行要重罚,反而成全了穆朝然的清名。

自古以来,君权与文臣的争斗,从未停歇过。庆德帝盛年时也曾与这帮“清流”斗过。用的是方法是暂时避其锋芒,事后再寻由头狠狠料理那些直言进谏过的文臣。人无完人,只要耐得住性子,总能找到机会。他们动不动以圣人门生自居,庆德帝就反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别说贪污徇情这等大把柄,为了国丧期间纳妾,都几乎活剐过大臣。立了几次威风,朝中风气就乖了许多。

但他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偏偏是太子,他亲手教出的好儿子,纠集起满朝的清流,来做他的敌人。为了面子好看,死也不肯和亲,浑然不顾如今西戎已强盛至此,西边已是半年没赢过一场,再打下去,西戎人势必看出大周边军如此不济,到那时就不是和亲,而是割地赔款。相比之下,和亲已经体面太多。

但这话如何说得出口。世人都为清名所累,连天子也不例外。他连和亲的正式旨意都没下,就已经出了个郦道永,写着诗骂到脸上来。句句锥心,庆德帝当时强撑着体面,回去咳了一夜,呕出两口血来,吓得御前总管孙长福哭着劝“求圣上保重龙体”。

一个太监尚且知道体谅皇帝,偏是自己的亲儿子这样咄咄相逼。

倒还不如寻常田舍翁,能去官府痛痛快快地告一句“忤逆”。

然而这话也不能说,庆德帝只能骂道:“唯唯诺诺,哪里有点储君的样子。”

这话实是说重了,地下的群臣都不敢说话,太子也缓缓跪下了,口里道:“儿臣知罪。”他的脊背修长,因为病人忌讳,所以穿的是极鲜艳的朱红衮龙袍,越发显得鬓黑如墨,肤白如雪,整个人如同玉树一般,连跪姿都显得是折辱。他这身份,原是不该受重话的……

但群臣谁敢劝,庆德帝自己也不好就改口。气氛正僵持,只听见旁边淡淡道:“圣上的火也发够了,臣妾看着,圣上倒不是要审穆朝然,而是要审自己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