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长安少年游 明月倾 1999 字 2022-09-14

“穆朝然是江南派里最有潜力的年轻官员,是我们的一步暗棋。当时圣上以为他只是个意外,因为江南百年来,几乎没有出过主战派。到后来士子们越闹越凶才发现,江南士族已经全投靠殿下了。江南十几年没出过状元了,他们虽然富庶,也想追求朝堂上的权力,殿下是储君,他们愿意投身主战派换一个未来。你看沐凤驹明明是新科士子,状元的热门人选,却一点不避嫌疑,这样出力抨击主和派,一点不怕影响功名,就是已经做好放弃这次春闱的机会了。到时候殿试圣上别说选他做状元郎,就是二甲都危险。但殿下如同朝阳,来日方长,他和江南派都会得到补偿的。”

都说敖霁教言君玉是父母爱子女,为之计深远。容皓这一番话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怕他不懂,特地掰开揉碎一点点细说。言语间冒撞也顾不得了——他把太子殿下比作冉冉升起的朝阳,那谁又是夕阳呢?

但言君玉还是有点不懂:“江南派为什么敢这样大胆,他们不怕圣上治罪吗?”

容皓笑了。

“这就是为什么说以儒治天下只是愚民之术的原因了。按儒家来说,君上应当勤政爱民,虚心纳谏。臣子应当忠君体国,鞠躬尽瘁。如果真能这样,倒也算社稷之福。但如果君上昏庸无道,臣子怎么办呢?儒家只有死谏一条路,你看哪个臣子撞死在朝堂了?他们自有他们的方法。”

“百姓听演义故事,觉得皇帝是无上权力,想杀谁杀谁,小言说治罪,没有罪如何治呢?像圣上发落穆朝然,朝堂上跪了一片劝谏的,又有史官盯着。杀了一个穆朝然,还有新的刑部侍郎出来。总不能把江南派杀个干净吧,那不成了桀纣式的昏君了?自古以来,臣子想要阳奉阴违,消极抵抗的方法可多了去了。前朝晚年用宦官治国,还是从江南榨不出钱来,连军费都要妃子卖首饰筹措。但不到几年,等□□立国之后三下江南,江南士族全部出来欢迎,珍宝堆积如山,黄金如铁珍珠如泥。前朝皇帝的冤屈向谁说去?”

言君玉听得一愣一愣的,倒还算机灵,问道:“那前朝是被江南派弄垮的吗?”

“呸,他们也配。”容皓笑道:“江南不过是墙头草罢了,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倒。真正让前朝覆灭的,还是胡人和各地起义军的夹攻。对了,□□皇帝开国之后不还杀了几个巨贪吗?都是江南派的,要不是他们这些文臣贪污枉法弄得民不聊生,哪来那么多义军?”

云岚在旁边听着,到这淡淡说了句:“说江南就说江南,怎么连君臣之道也一并议论起来了?”

容皓是王侯子弟,自然站在君权一派。云岚的父亲却是被庆德帝罗织罪名弄死在诏狱的“谏臣”,视角又不同了。容皓于是笑笑,道:“这不是顺便说到了嘛。其实我大周一朝,士族的阴影从来未曾消失,大周立国之初,险象环生自不必说。陇西贵族、江南士族、京中原有的王族,搅成浑水一潭,陈三金就是卷入这种逆案中死去的。叶慎请封江南王,就是要替□□皇帝镇住最远最难的江南。可见君臣一场,生死之交,也是有过好时光的。后来叶慎君臣失和,就换了我们平西王府。花了几十年,才把江南弹压下来。”

“知道你们平西王府厉害了。叶与容,共天下。”云岚听不下去了:“你还不说回现在,小言都要睡着了。”

“说现在还不简单?就是圣上意识到江南士族是主战派里最容易攻破的,于是召回叶太傅,点他为学政,叶太傅向来听话,明年春闱,一定选沐凤驹做状元。圣上主动向江南派示好,江南派目光短浅,已经蠢蠢欲动了,不然这些天沐凤驹怎么没声音了呢?依我看,用不了两天,穆朝然也要翻案了。”

言君玉听到这里,顿时着急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呢?”

容皓只往后面睡榻一躺,道:“怎么办?我也在想呢。不然怎么要去找洛衡呢,他再不出山,我就把郦道永送了,治他个结党营私之罪,正好给圣上做个人情。”

“为什么你一定要请洛衡呢?你自己不行吗?”言君玉认真问他。

“我当然也行,但也可能行错一步。毕竟我是赶鸭子上架,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东宫处境比我们想的还危险,决不能行差踏错。小言也听三国的说书,你看贾诩,没有草船借箭的妙计,但却在三国中每一次权力转换中都站准大势,指明方向,最后荀彧郭嘉都不在了,他却得到长寿善终,东宫现在需要的谋主就是这样的角色。如何处置江南派,只是一个决断的事。我当然也能做决定,但没有试错的机会了。等到出了结果再看,就晚了,西戎人现在就在等着我失误呢。”容皓话锋一转道:“史书上说,房谋杜断,房玄龄善谋,杜如晦善断。杜如晦的决断力才是谋主必备的东西。要想做谋主,光是会读书是不够的,得学治世之学。先要学政,得清楚三省六部的章程,以及大周的旧例。再要学法,还要懂人性,必要时要懂用兵之道,关键时候还得有决断的魄力,一个治世之才需要数年的培养,还得依靠天赋。我实话跟小言说了吧,现在我更像是个谋士,决断的部分,都是由殿下在撑着呢。”

“那郦道永……”